世人皆知盛夏時節喝綠豆湯能清熱解暑,其實紅小豆湯也有此功效。尤其京津冀一帶盛產的紅小豆,出沙率高,也是做豆沙的首選原料。出口到日韓,被稱為「珍珠豆」。蒸飯時攙點紅小豆,色味俱佳,於是,使人想起蘇東坡的「二紅飯」。
北宋元豐四年(一○八一年),受「烏台詩案」牽連,蘇軾被貶到黃州(今湖北黃岡),經濟待遇一概剝奪。這樣,一家八口的生計就成了問題。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當地一位叫馬正卿的好友向官府求情,給他在城東申請下來數十畝撂荒的營地,總算有了賴以餬口的營生。蘇軾墾荒整治,躬耕其中,這便是著名的「東坡」,成了中國文學史上的坐標。蘇軾次年在東坡築雪堂,自號「東坡居士」。他在此寫就了許多小品文,其中有一篇《二紅飯》,描寫苦中作樂的生活片段:「今年東坡收大麥二十餘石,賣之價甚賤。而粳米適盡,故日夜課奴婢舂以為飯。嚼之嘖嘖有聲,小兒女相調,雲是嚼蝨子。日中饑,用漿水淘食之,自然甘酸浮滑,有西北村落氣味。今日復令庖人雜小豆作飯,尤有味。老妻大笑曰:此新樣二紅飯也。」
由這篇小品可知,那年,家裏的粳米已經吃完,好在播種的大麥收穫了,便將大麥「舂以為飯」。但大麥是粗糧,難以下嚥,兒女們相互調笑說像是「嚼蝨子」。後來,經過不斷調配,將大麥和紅小豆攙在一起做成飯,味道果然好多了。這時候,夫人王閏之不禁幽默地說:「此新樣二紅飯也。」一家人竟吃得十分有味,自甘其苦,其樂融融。
宋人朱弁《曲洧舊聞》則記載了蘇東坡和「三白飯」的故事。一次,他和好友劉貢父閒聊,說:「兒時在四川老家讀書,母親為了不讓我們兄弟幾個養成嬌氣,讓我們日享『三白』,味道美極了。」劉貢父好奇地問:「何為『三白』?」蘇軾笑說:「一撮鹽、一碟白蘿蔔、一碗白米飯,就是『三白飯』啊!」對方拍掌大笑,連連稱妙。幾天後,蘇軾收到劉貢父請帖,要請他吃「皛(xiǎo)飯」,蘇軾不明就裏,暗忖貢父讀書多,肯定有出處,得去見識一下。到了劉府,只見桌上擺着鹽、蘿蔔、米飯三樣,才恍然大悟,原來「皛飯」就是自己的「三白飯」啊。臨去,告訴好友:「明日來我家,請你吃毳(cuì)飯。」貢父雖害怕被他戲弄,但又不知毳飯所設何物,如期而往。開飯的時間到了,貢父催促再三,卻不見上菜,腹飢難耐。這時,蘇軾才慢條斯理地說:「鹽也毛,蘿蔔也毛,飯也毛,這不是『毳飯』又是什麼呀?」原來,當時在閩南與南粵地區,「毛」就是沒的意思。劉貢父捧腹大笑。
林語堂先生曾說:「蘇東坡已死,他的名字只是一個記憶。但是他留給我們的是他那心靈的喜悅,是那思想的快樂,這才是萬古不朽的。」「二紅飯」與「三白飯」同被傳為史上飲食佳話,讓我們看到了一代文豪的達觀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