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城看了賈樟柯新片《江湖兒女》,意料之外這是他電影作品中首次聚焦女性,因而有了其電影序列中最獨特的詩意敘事,講述了跨越十七年的愛情故事。
趙濤扮演的巧巧是依附於江湖斌哥的女人,他們都是賈樟柯同鄉山西人。在幫派爭鬥中,為救被圍毆的斌哥,巧巧鳴槍十字街頭,兩人雙雙入獄,命運從此逆轉。五年後巧巧出獄,來到三峽,尋找比她早出獄的斌哥,但斌哥拒絕見她,只因自己風光不再,無顏面對。巧巧再次踏上一個人的旅程,江湖路上飽含欺詐,在唯一真誠坦白面前,巧巧又放棄了,她回到了山西小城,過上自立生活,經營一家棋牌館。斌哥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已因病癱瘓在輪椅上。面對新江湖,斌哥無力回天,巧巧幫助他重拾自信。病愈後的斌哥,還是離開了巧巧,她依然孑然一身。
這個簡單常見的愛情故事,賈樟柯賦予了其特有的視聽語境與細節,斌哥教巧巧使用手槍,到久別重逢的第二次握手,以及江湖路上的巧巧回應追求者的表達,有情人的雙手似萬語千言。在小城歌舞的巧妙運用中,我們看到《任逍遙》、《三峽好人》的影子,可以說,《江湖兒女》與之相互輝映,三個獨立文本又交響成史詩。賈樟柯將更多筆墨傾注於巧巧,她從道義主宰的男性世界的依附者,到自立的愛情守望者,她這十七年的孤注一擲,恰恰成為斌哥最後離開她的理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是斌哥的江湖古訓,現實讓他看到兄弟的背叛與疏遠,也看到女人的忠貞,讓他最難受的或許還是巧巧的十七年對他的忠貞,這種忠貞使他在審視自我現狀時陷入自卑,唯有抽離。女性主義光芒照耀着男權世界,巧巧的藝術形象在賈樟柯電影中是鮮見的,更是獨特的。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