貫穿中國美術館和沙灘的大街自古是北京的文化中心,因北大紅樓舊址和五四運動在「文革」期間改名「五四大街」。新世紀以來黃城根遺址公園的一番環境改造,以美術館為中心的一帶更突出了文化氣質,書店、劇院、展覽館扎堆兒,在看展、看書、看話劇的一條龍休閒之旅中,陝西麵館「小陝娃」憑實力積累了更多人氣,掛起各種美食欄目推薦的招牌,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門庭若市,燒烤攤夾着桌椅延長到街邊,和一牆之隔永遠冷清的家常牛肉麵館形成的對比,總令我在飯後深思。
工作之後,電車還是會默契地在某條回家的路線上經過「小陝娃」,讓我在盛夏傍晚繞不開一碗大米涼皮和一個肉夾饃的誘惑,再在酒足飯飽後穿過王府井大街遛彎消食回家去。記得第一次認真觀察射燈照耀下的「首都劇場」,俄式建築的風采莊重而恆久,讓東堂前的廣場舞表演顯得熱鬧真切又滑稽可笑。一路上各種聲音、人形、各種夜晚的氣味和白天不曾想見的陌生景象交錯,像極了史鐵生在地壇園子裏反覆見面的那些酒醉者、長跑者,那些夫婦和兄妹。我竟也樂於以此飽覽各種際遇。越是迷人,越是沉淪。我幾乎日復一日以「小陝娃」為出發開始走路,拉長夜晚,步入這北京深刻的風景。
其實對「小陝娃」的消失,我並不意外。更早的一個月前,我才在一家老滷煮店的舊址廢墟上撲了個空,隔壁副食店的老服務員搖着頭不看我,默認着滷煮店必然拆遷的命運,以及他「好這口兒卻再無着落」的無奈。在一輪接一輪的城建中,與各種故居舊址、各種記憶和夥伴的告別斬斷成了不得已的常態,個人生活隨之顛簸轉折,習慣了習慣,再多追憶懷念,也只是一種泡沫般豐富卻又無力的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