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之後我才知道,「小陝娃」已經被拆遷了。
在去年冬天北京轟轟烈烈的整治「拆牆打洞」和清退疏解工作中,這家「蒼蠅麵館」理所應當地沒能幸免。離開北京這幾年,我已經想不起最後一次吃那碗油潑麵的時間,只是美味的口感依然特別清晰,不過當它變成了再也無處發泄的期待,我真是又難過又生氣地一個晚上沒睡着覺。
頭一次在「小陝娃」吃麵是高中時期的一個周末小聚,那時候店址還在同一條街的對面。除了分量和口味都過分驚艷的麵食,祖籍西安的同學「信誓旦旦」地介紹說,正是因為手上這杯香甜醪糟米酒混沌沌的顏色和質感,這家店才起名「黃河水」,我信以為真很多年。
那天的「麵桌」上,我們談到了不久前旁邊美術館舉行的「法國印象派」畫展,我添油加醋的描述着放學騎車經過時目睹的排隊盛況,以及面對面這些「真跡」時候的心跳加速。我們暢想了大學生活,還暢想着今後開一家像隔壁八塊錢一張dvd5的盜版盤音像店,看電影就再也不發愁了。
大學時遠離了北京的中心,但總算有一趟公交線路可以路過「小陝娃」。空閒時我常坐車到「三聯書店」翻翻書,買張票去看「人藝」的話劇還是偶爾的奢侈,但就近吃碗油潑麵是個必須的滿足。某年冬天坐在公交車上,手機新聞彈出了史鐵生去世的消息,我自覺地提前下了車,在麵館就着羊肉泡饃懷念了一下午我們過去熱愛的文學。
經歷了喜迎北京奧運的一輪城市化改造,「黃河水」和音像店因地鐵建設而遷址街對面,並自此改名「小陝娃」,店面依舊狹窄破舊,沒錢升級,但菜品還是味道正宗、物美價廉,並且憑藉那一碗油潑麵逐漸確立成中國美術館一帶的「美食地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