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老友來看我，進門就說：「知道你是個懶東西，一定在家，我來討杯茶喝。」

　　我笑道：「沒有茶喝，這幾天虛弱不堪、耳朵流水，只能打瞌睡。」老友調侃道：「你不是名醫嘛！居然也會生病。」「是人都會得病，我也算不上名醫。《難經》上說：上工者十全九、中工者十全七、下工者十全六，我比那個下工還差許多，充其量就是一個粗工，至於什麼叫名醫，我來給你介紹一位吧，他叫余無言」。老友饒有興趣地說：「雨天可是聽故事的好時光，可茶還是要喝的。」

　　我一邊泡茶一邊敘述。

　　余無言這個人很了不起，年少時跟隨被稱為「晚清蘇北三大名醫」之一的父親學習中醫，悟性高而精勤不倦，十八歲就在家鄉看病。後來又跑到上海跟德國專家學了幾年的西醫，醫術日益精進，一生救人無數，被後人稱為治疫大家。我看過他的醫案，最讓我欽佩的不是他治愈過許多其他名醫無法治療的疾病，而是能把治療失敗的案例原原本本地描述出來，難能可貴。這點很重要，對後來學醫的人幫助會非常大。有個失敗的案例，很有意思，看似簡單，其實非常難治。患者只是怕冷，無其他不適，大夏天在太陽底下曬，才會微微出點汗，進到房間片刻就會覺得冷。患者得病多年，其間，看過中醫、也看過西醫，一點效果都沒用，無奈最後找到他。他診斷為陽虛惡寒證，先後用崔氏八味丸、乾薑甘草湯、桂枝附子湯加肉桂、乾薑方治療，卻絲毫未見效果。最奇怪的是，若藥不對症，藥量大必會引起身體的不適反應，但患者長期服用大劑量的溫陽補腎藥卻無任何不適。若藥對證，為什麼大量、久服都無效呢？此病未愈，余無言百思不得其解，這算是他終身最大的憾事。

　　其實，做一個名醫不容易，連特魯多都感嘆道：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這就是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