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最美四月天，這個月裏遍地爛漫花開，老樹枝繁葉茂，側耳聆聽，可聞啾啾鳥鳴。上個周末，去京都閒逛看花，正是櫻花盛開時節，四條祇園附近遊人如織，和服身影的遊客很多，還有拍結婚照的，作為觀光勝地，京都的一年四季似乎從來都是如此。不過，離人群稍遠一點，隨便穿入有小廟或者民居的小路上，又是另一番風景，京都的老房子多數有些年頭，青瓦圍牆、木門緊閉，十分靜謐，忽而抬頭就看到圍牆一角或者圍牆旁伸出一樹雪白的櫻花、粉紅的海棠，煞是好看，由不得想起古人的妙句「滿園春色關不住」，不只是一枝紅杏，一樹繁花熱熱鬧鬧出牆來。

　　在過去長久的農業社會中，家庭生活相對穩定，栽一株能開花結果的樹，似乎是人們共通的習慣。在國內，南方的庭院裏常見的桂花樹和樟樹，北方的庭院裏則是以桃花樹和石榴樹更為常見些。日本則有些不同，他們的庭院門口通常會種一棵松樹，枝杈橫着延伸在整個入口，修剪整齊像條龍，據說這在日本文化中是用來紀念家裏長男誕生的。

　　要把一株植物種植成家中的標誌，這件事並不容易。我家附近的中學對面是一排房子，把角那棟住着一對老夫婦，他們似乎是計劃在這裏養老的，房子只蓋了一層，院子四周種滿了高低不同的樹，擺放着大大小小的花盆，是純天然的籬笆，老爺爺總是穿着勞作時的卡其褲，腰間掛着一個工具袋在院子裏修修剪剪，上下班拐彎時還能看到老奶奶在打掃落葉和路面。我和孩子們散步時經常順便看一看老爺爺院子裏的花，四季都有，花盆或樹上還貼心地標上品種標籤。人行道拐角的那個圓弧上，是老爺爺家的檸檬樹，長得枝繁葉茂，時不時都會結出幾顆好看的檸檬來。於是，這顆檸檬樹就成為了我眼中老夫婦家的標誌樹。

　　我家受其影響，也學着栽種起植物來。說起家裏的標誌樹，應該是門前那棵紅花繼木了。頭幾年長得不怎麼樣，瘦瘦小小，花也開得不多，在先生的精心照顧和修剪下日漸茁壯，每年四月初，櫻花開過，它就迅速地紅火登場，一絲一絲的紅花滿樹都是，加上枝條散發的位置比較低，整個樹都是粉紅的，家門和窗戶也都被映照得一片粉紅，漂亮得耀眼。對親近的人，我們總有「愛屋及烏」的共情，樹木也好，養花也好，投入感情精心呵護的過程本身就有耳濡目染的力量。

　　一顆標誌樹，或者一株標誌花，再或者愛養多肉植物人家的一盆「標誌多肉」，或許就是一個家裏最有向心力的存在。它教育着家裏的孩子有培育植物的耐心的與愛心，也引導着夫婦共同呵護一項自然界裏的看得見成功的生命。

　　人間四月天，從家裏的標誌樹中就能窺見世間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