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跟一班遠房親戚晚飯,席間談起了從前的祖父家。大家對於祖父家的記憶,各有着迷,每一個角落都有一個故事,而我的故事在客廳的一個櫃,那個櫃的其中一個抽屜是放「我的」糖果(只有兩款,一款是英國百貨公司的軟糖,另一款是「狐狸」硬糖)。那抽屜旁的架上,放了一部黑色撥號式電話,而在記憶中,我忽然看見了電話壓着的一本好久不見的本子─黃頁。
致沒有見過黃頁的人:黃頁,是一本登記了當地商業與公共機構聯絡的通訊目錄。這份目錄一般都是黃色封面、黃色紙張,故稱為「黃頁」。黃頁起源於北美等地,早於十九世紀末在美國面世,其後世界各地都有出版「黃頁」,而有趣的是各地黃頁,彼此之間沒有多少商業與架構上的關聯。黃頁,成為了國際間的一個符號。
作為一個符號的黃頁,成為了不少創作的參照點。例如,當代墨西哥概念藝術家歐洛斯科(Gabriel Orozco)便在一九九二年於紐約現代美術館展出了一幅畫作《瑪利亞,瑪利亞,瑪利亞》,此畫就是摹繪黃頁電話簿上列有「瑪利亞」名字的一頁。歐洛斯科擅長於重塑現成物的形態,以探討有關「目的性」的主題,而以摹繪黃頁指出的「無用之用」尤其有趣。
想念黃頁,於是我上網一查,才發現,原來這一年,將會是香港出版本地黃頁印刷本的最後一年。據說,在二○○七年,比爾.蓋茨已經斷言五十歲之下的年齡族群近乎沒有一個會使用黃頁,想不到十年之後,才發展到我們的本地停產,而我明明記得,早在二十多年前,那一本家中的黃頁,已長期壓在電話底下,沒有翻閱、沒有更新。
但,黃頁的無用之用,還是成為了記憶的美,它曾經是一個時代的搜尋力,代表着一種時刻可以聯絡得上「對方」的可能性,就像歐洛斯科的《瑪》,一頁的瑪利亞,代表着尋見心目中的瑪利亞之可能,尋見與否是後話,那「可能」本身,是一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