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桃紅柳綠的三四月,周遭總會應景地唸起那首爛熟於心的「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談論起那位在三月春光裏從容赴山海關卧軌自殺的年輕詩人——海子。
這個自詡為「太陽之子」的人,在詩歌裏傾注滿腔熱情,歌唱人類、自然、生命。讀他的詩,好比欣賞梵高的畫,能夠強烈地感受到作品背後那團呼之欲出的火焰。比如,「千年後如若我再生於祖國的河岸/千年後我再次擁有中國的稻田/和周天子的雪山 天馬踢踏」(《祖國.或以夢為馬》),「看到家鄉的卵石滾滿了河/黃昏常存弧形的天空/讓大地上布滿哀傷的村莊/有時我孤獨一人坐在麥地裏為眾兄弟背誦中國詩歌」(《五月的麥地》)。
如今,距離詩人逝世已近三十年,民間的紀念熱度仍然不減。鋪天蓋地的懷念文章在社交媒體上「刷屏」,其中一個突出的共識便是:他代言了我們的熱血青春和遠大理想,紀念海子,證明我們尚未老去,沒有完全物化。只不過,朋友圈裏那些前一天還在一面轉發一面高呼「我要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第二天又恢復了一地雞毛的煙火氣。究竟,當我們在紀念海子時,我們在紀念什麼?
情懷。這大概是很多人的答案。只是,這讓我們心心念念的「情懷」,如今恐怕已成為營銷的一種手段。之所以談論情懷,怕是因為它早已不再存在。樓價高企,生活壓力爆表,詩歌、文學在這喧囂的消費社會都逐漸淪為了稀有商品。於是乎,虛無縹緲的「情懷」正好可以讓我們借來暫時躲避現實,這也就不難理解普通的一句「生活不止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突然一夜爆紅成為全民追捧的金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