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古今幾千年,衣食住行都離不開「打」,打牙祭、打尖住店、打雷下雨、打魚、打醬油。隨着歷史的進步,又不斷地打出新高度、打開新領域,打字、打車、打電話,生病要打針,娛樂打機、打牌,做生意打款、打工。別人聽不懂還要打比方,總之與「打」打交道太多了,天天為「打」打call,見怪不怪。至於如此「打」遍天下的起源,各類說法莫衷一是。
近日讀到歐陽修的《歸田錄》,方知千年前的一代文豪早已困惑於此。歐陽修也舉了一連串例子,比如網魚曰「打魚」,汲水曰「打水」,餉飯曰「打飯」,執傘曰「打傘」,以丈尺量地曰「打量」。他認為,「打」字其義本謂「考擊」,故人相毆、以物相擊,皆謂之「打」,而工造金銀器亦謂之「打」可矣,蓋有槌擊之義也;但「觸事皆謂之『打』」,是所有人的共同錯誤,「舉世君子小人皆同其繆者」。歐陽修甚至懷疑「打」從字學上看從手、從丁,有擊物之聲,應該讀作「叮」。
而到了近代,語言文字大師劉半農也做了詳盡的考據研究,最後寫了一篇《打雅》,羅列了一百○一個「打」字義,稱其為「意義含混的『混蛋字』」。看到此處,不禁釋然,以歐陽修、劉半農之磐磐大才、文壇巨擘,尚不能解,我等普通人等,實在沒必要以有涯隨無涯。
由於「打」字太過任性,鬧過不少笑話。相聲大師侯寶林曾說過一段,一次到上海理髮館,剃頭匠問他打不打頭。侯先生雖然心裏不痛快,但既然是店家的規矩那就打吧。等到理完髮,侯先生問怎麼不打我了,剃頭匠說打過了。原來上海話「打頭」就是洗頭,北京沒有這種說法,就發生誤會了。
其實南方人的「搞」,東北人的「整」,也一樣「混蛋」。「整」字也如萬金油,且自帶喜劇效果。開會講話「整兩句」,吃飯「整點酒」,總之沒什麼不能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