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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南的雲/陳 楚

時間:2018-03-19 03:15:57來源:大公網

  「雲南的特點之一,就是天上的雲變化得出奇。尤其是傍晚時候,雲的顏色,雲的形狀,雲的風度,實在動人。」這是沈從文寫在《雲南看雲集》裏的話。在這之前,我似乎一直都不知該如何正確形容這天之南的雲。

  的確,雲南的雲總是讓如我一般的外省人魂牽夢繞的。記得那是大概十年前的春天,我第一次去雲南後再回到上海,那時我就曾無數次想起雲南的雲。尤其是在上海,一年大部分的時間裏總是不停地在和各種陰霾、悶濕、寒冷的天氣做鬥爭,灰蒙蒙的天空總會讓你嚮往雲南的雲,透亮、潔白、靈動,彷彿帶着生氣,踩着韻律。

  此後的歲月裏,為了再看看這天之南的雲,我常在上海的梅雨季節裏「逃」到這裏。雲南的雲似乎是用西藏高山的冰雪,和南海常年的熱風,兩種原料經過一種神奇的手續完成的,色調出奇的單純,唯其單純反而見其偉大。尤以天時晴明的黃昏前後,光景異常動人。完全是水墨畫,筆調超脫而大膽。天上一角有時黑得如一片漆,它的顏色雖然一樣黑,給人感覺竟十分輕。

  到了晚上,當雲和光沒有了鬥爭,一切就都變得溫柔了。天空有種寶石般的藍,月牙就掛在蒼山上。而即便是多雲的天氣,雲也不吝惜它的美。柔柔的,瀰漫在天空,如輕紗,安靜的時候化為曼妙的背景,調皮的時候便隨着天邊的風起舞。

  雲南的雲,最好的一點還不是它本身的美,而是它總關聯着更美好的草木花樹。植物是活的,光影是動的,空氣中流通着生命。雲南大部分的地區一年都那麼適宜,推開的窗,捲起的簾,蓬勃的植物,清澈的溪水。雲是精神,這一切生命的精神。

  漸漸地,來雲南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不拘在昆明、麗江這些熱鬧的地方裏看雲了,反倒是沙溪這個小城成了我的心頭好。它坐落在大理古城的北面,走完一小時的高速,還要經過綿延婉轉的山路盤旋才能到。曾經的茶馬古道,在歷史變遷的浪淘中,漸漸被遺忘在祟祟山林裏。也幸而如此,讓我看到一個桃源般的世界。

  沙溪沒有大理幸運,它沒有洱海的潤澤,它的雲也似乎寡淡些。黃土的房子,剛剛抽芽的柳枝,窄小而高高低低的土路,卻賦予它另一種氣質。一間間精緻的客棧,琳琅滿目的小店,老奶奶小車上賣的糖和稀奇古怪的小食物,四方街靜默已久的古戲台,村口彎彎淺淺、分外平靜的小溪流,讓人都不禁想要也靜悄悄地踏進這個世界。

  前陣子看了《無問東西》想起沈從文先生在雲南時,正是山河破碎的非常時期。頭頂的轟炸機往往和美麗的雲共存,親人故友的噩耗、被炸被焚的瓦礫時時刻刻提醒人們,這是個絕望的時期,但雲依然美麗。現如今,當我再站在雲南的艷陽天下,我始終難以想像這大好山河裏的美麗的雲是怎麼見證歷史的殘酷的。

  沈先生說:「自從幾個『偶然』離開了我後,雲南我只有雲可看了。黃昏薄暮時,天上照例有一抹黑雲,那種黑而秀的光景,不免使我想起過去海上的白帆和草地上的黃花,想起種種虹彩和淡色星光,想起燈光下的沉默繼續沉默,想起牆上慢慢的移動那一方斜陽,想起瓦溝中的綠苔和細雨微風中輕輕搖頭的狗尾草……」

  是啊,雲南的雲是沒法記住的,經過它,離開它,卻還是要永遠想念它的。沈從文的文字快要把雲南的雲寫盡了,那是雲,也是雲帶來的一切幻象,在這天之南,海之間的世外桃源裏靜謐地一直美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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