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魯賓奧士倫去年憑《方寸見人心》在康城奪金棕櫚獎
《愛情中的不可抗力》(Force Majeure)的導演魯賓奧士倫(Ruben Ostlund)於去年法國康城影展再下一城,憑《方寸見人心》(The Square)摘下金棕櫚獎。影片雖然在投資方要求下,加了一些美國演員,但故事還是以瑞典作為背景,正面向歐洲的時局作出猛力一擊。/劉偉霖
克雷斯班恩(Claes Bang)在片中飾演人到中年,但仍然瀟灑倜儻的Christian。他是現代美術館的首席策展人,此美術館雖然位於瑞典皇宮舊址,但作風前衛,熱衷實驗,大膽的藝術方向獲捐款人支持。Christian需要為下一個重頭展品《正方形》作推廣,那是一個戶外裝置,有關方面在博物館前畫出一個正方形,宣揚和平及包容的信息,並暗示瑞典或歐洲世界會繼續收留難民。
有一天,Christian上班時中了賊人的圈套,他以為自己保護了一名被男人襲擊的女人,結果被扒了銀包及手機。Christian對着美術館的同事,口裏說很「佩服」賊人的手法,心裏卻是方寸大亂,價值觀受了當頭棒喝。他憑手機訊號知道匪徒身處低收入住宅區,聽了年輕下屬的建議,想向匪徒出招。這事令他引申出連串後續事故,包括和美籍女記者發生一夜情,以及對一條《正方形》的宣傳短片,草率地做出決定。
西方的良心責備
影片的出品國瑞典在過去數十年,是世人眼中最左翼的國家之一,一來有關懷備至的福利制度,二來價值觀相對地開放及包容。近年歐洲的最大挑戰無疑是難民問題,國際傳媒的關注重點在德國,反而北歐國家,尤其是瑞典,在這方面的挑戰相對被忽略。更有趣的是,瑞典對難民罪行的「包容度」可以比德國更大,這亦令問題更難在主流傳媒傳播。
導演魯賓奧士倫前作《愛情中的不可抗力》的焦點較為微觀,而本片一下子跳到最宏觀的層面,都不能不佩服導演的野心。衝擊「政治正確」這一點,很多論者都有提及,而老一輩的影迷,應會很容易聯想到布紐爾(Luis Bunuel)的中產虛偽。導演在訪問中提及,片中不少情節,包括扒手一段是他的親身經歷。奧士倫從個人體驗出發,把布紐爾式的中產虛偽提升到政治正確如何虛偽的層面,未嘗不是對本片優點的粗略總結。
不過有論者太在意以個人的眼光看Christian這個人,說他怎樣虛偽、犬儒,未嘗不是捉錯用神。因為角色名字也是代表了「基督徒」,也就是暗示這個角色即是代表西方。向扒手出招(這樣說,因為不完全是報復)一事的最大牽連,是令一個小孩被父母冤枉偷竊。這個小孩並非白人,而Christian對他的歉意,也就是西方世界對伊斯蘭世界的所謂「良心責備」。影片要到結尾才會冷冷地令觀眾措手不及,為免劇透,在此不表,但要強調絕非許多論者所說的尾大不掉。
如坐針氈方對路
幾乎所有論者都有這個共識:本片太長了。影片長約一百五十分鐘,這個數字對於藝術片來說是長的,除非是去到「史詩式」的層次,或者就是故意緩慢的那種。《方寸見人心》不是那兩類,這點應無異議,但本片的拍法以及對時間的運用,卻和傳統的敘事式影片有一點微妙分別。每一個鏡頭其實拍得稍長,感覺上是角色要想一想才知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做什麼,而不是照劇本做。
不過,這種裝即興的手法,在片中也有一段,也可能是導演的自嘲。話說Christian出席一個接受大額捐款儀式前,在廁所練習講詞,但是他裝作出現突發事故,改變致辭形式,變得很友善以及沒有架子。《方寸見人心》的長,和導演想追求即興感應該有關。
本片的重頭戲,亦即是影片海報那一場,也被很多人說太長。那是美術館的一次盛宴,而Christian一早安排了一個肌肉男當自己是野獸般滋擾賓客,目的是想看賓客能夠「包容」多久。正如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所言,對着美女當然不覺時間長,覺得長亦即是不耐煩。所以筆者覺得,令觀眾如坐針氈,看不下去,想這場快點完,或者有個「結果」,正是導演所願。
除了布紐爾,筆者還想起另一個布先生:德國戲劇家布萊希特(Bertolt Brecht)。正是大家(包括見怪不怪的影評人)都覺得太長,導演才是算對了。當然不能無止境的去到四小時、十小時,但這個兩小時三十分,在一般影片的範疇而言,仍是可接受的長度。如果令人覺得時間剛剛好,高高興興的離開戲院,筆者反而會有一點鄙視這位導演,因為影片的話題太具挑釁性,這種挑釁題材不應令人感覺良好。不過,筆者要虛偽地向讀者道歉:你們要入場看才可真正感受到這種「太長」,小弟是在家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