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我現在這樣子，中學時代還是有許多堅持的，比如中四那年，我就曾堅持過學生應有在校養貓的權利，為此還組織公投，獲超過九成同學支持，所以陳老師很生氣。

　　「學校是學習的地方，養什麼貓！」我反駁：「養貓也是學習。」她聲音顫抖：「仲駁嘴，lunch來見我。」

　　那段日子每周三四天午飯要和陳老師過。

　　「怪你自己，好端端養什麼貓。」鍾敏兒說。她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女朋友）。「養不養是我的事，能不能養是原則問題。」她嘆口氣：「看來我該教你『嗚蓬呼』。」「什麼？」「嗚蓬呼。幫到你的，信我。」

　　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隨便相信什麼「嗚蓬呼」。這，當然，也是原則問題。「免了，謝謝。」她別過頭去抄功課了。

　　然而放學時我還是按捺不住問：「所以嗚蓬呼到底是什麼鬼？」

　　「講了你也不會懂。想知的話，跟我來。」於是我跟着鍾敏兒，從何文田搭車到旺角。她把我帶到一家運動用品店，給我挑一對隔音力超群的耳塞，然後拉我到西洋菜街。我們站在路中心，她從書包抽出一對耳塞，戴上，示意我也戴上。

　　「到底想做什麼？」

　　她把右手五指合成掌，拇指靠在耳殼邊。

　　我就聽到了。透過耳塞，我聽到街上的人聲、車聲，時裝店的音樂聲……只是什麼都聽不真切，它們混合成一種像是來自遠方的風吟。嗚蓬呼。鍾敏兒閉上眼，將西洋菜街的時空與她的主體隔絕。我也閉眼。

　　我想我們一定顯得很奇怪，如果那時候有smartphone，我們也應該上YouTube了，然而在1999年那個放學後的下午，誰也管不了我們。我們安靜地將自己抽離於時間之流。嗚蓬呼。

　　「怎樣，幫到你吧？」翌日她說。我答：「幫到什麼？可以帶貓回校了嗎？什麼也沒改變。」她笑。

　　我仍然沒屈服。貓的抗爭，一直堅持到畢業，這無疑是我操行年年拿E的理由。許多年後的今日，學校始終不許養貓。至於我，倒是養成一種習慣：外套口袋常備耳塞，在街邊抽煙時戴上。嗚蓬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