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中國孩子過生日是全家的一樁大事。什麼吃麥當勞啦，請小朋友來家派對啦，長輩發紅包、買蛋糕啦，十分鄭重其事，大約是向美國中產階級兒童的生活方式看齊吧。我小時候可不曾享受過這樣的慶生。其實連父母都不做壽。過生日，全家吃碗雞湯麵而已。

　　不過，誰過生日母親都會特意做上幾個美味又意頭好的菜式做澆頭。麵條祈願免災免禍，菠菜代表健康，滷蛋象徵圓滿，河蝦比喻興旺，百葉暗示長壽。更奢侈一點，可能還會有紅燒大排和白切牛肉作為配菜。雞湯清澈金黃，麵條雪白纖細，上面撒着一層碧綠的葱花。暖暖地吃了這碗麵，也就覺得一歲沒有虛度，未來充滿希望。

　　我的農曆生日在正月，公曆一般在二月。自從二十多年前到美國留學以後，二月要上學、上班，大部分情況下不能回國和父母一起過生日。近兩年微信普及了，父母在國內為我慶生時，也會將他們吃的麵條圖片發來。可惜是「畫餅充飢」。今年過陽曆生日，我特地下了掛麵，煮了雞蛋，燙了菠菜、大蝦，又切了豆腐乾做澆頭。雖然沒有老母雞燉湯，只能用超市買的「山寨」高湯充數，但生日麵的基本素材也算齊全了。吃之前先拍照片發給父母，他們很捧場地馬上點讚。

　　我的烹飪技術一般，做好的麵條與母親的作品有天壤之別，只能聊勝於無。但生活中有一點儀式感，庸常歲月才能增添樂趣和意義。對我來說，更難得的是在開學初早八點前離家，晚六點後回家，周末還要加班的緊張節奏中，居然能擠出時間為自己做一碗生日麵。

　　人生是用來經歷的，生日更該慶祝一年來親歷親聞的甜酸苦辣。如果連慶生都無法在自己身上花點時間，縱然功業顯赫，權柄風光，又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