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彭齡來電話,核對住址,說有一本書要寄來。當時我不在家,後來老伴兒告訴了我。我與彭齡已很久沒有聯繫,但我不會忘記他。
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在首爾的時候,每天看《大公報》,一天突然在大公園副刊上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彭齡」,寫的是讀普希金作品的感受,於是我猜想,他或許就是我記憶中的一位同學。
上世紀五十年代,我在北京大學東語系就讀,記得學阿拉伯語的一位同學叫彭齡,高高的個子,一表人才。因為我和他學的不是一個語種,相互見面打個招呼,沒有更多接觸。但那時他就發表詩作,在校刊上。後來還聽說他是著名文學家曹靖華的兒子,就更引起我的注意,心想真是將門出虎子。
一九六○年離開北大,與他再沒有聯繫。幾十年過去,但我一直記住這個名字,大公園上的文章又喚起我的記憶。那之後又連續讀到彭齡的幾篇文章,有的是他與章誼一起寫的,後來才知道他們夫婦是一家。
退休後,十幾年前,在對外友協的一次活動中,我偶然中見到彭齡,他也正在找我,相見甚歡。他仍然是體態完好,只是頭髮已經斑白。寒暄中我問,為什麼近來不見你的文章,正在忙什麼?他坦誠地告訴我,他正在回憶父親的一生,準備寫一本書,也是早就應該完成的一件事。我祝他成功,並表示希望早日看到他的作品。
大概過了兩年,彭齡送來了他的作品《伏牛山的兒子》,一本洋洋數萬言、回憶父親的著作。書中不僅詳盡地回憶了父親從青年到老年的一生,而且配有很多珍貴的照片,其中有與戈寶權、臧克家、周海嬰的照片,也有楊尚昆、胡喬木看望他的照片,也有與蘇聯友人和作家齊赫文斯基、費定、波列伏依、費德林的照片。彭齡在序言《伏牛山的兒子》的詩中寫道「在他百歲生日的時候,故鄉也在把他追憶,伏牛山的母親有多麼博大的胸襟,他走了,帶着對祖國,對故鄉無盡的愛,那愛,也定化作潤澤故鄉的一滴甘露……」
這次來電話後,沒過幾天,彭齡寄來帶着油墨清香的新書《書影月痕》,是他與夫人章誼幾十年散文精華的選編,也是為了紀念父親曹靖華誕辰一百二十周年而出版。彭齡精通阿拉伯語,曾任中國駐敘利亞大使館副武官,中國駐黎巴嫩、伊拉克、埃及大使館武官;章誼亦精通阿拉伯語,曾任新華社駐黎巴嫩首席記者,後隨同彭齡到大使館做外交官。他們兩位均具高級外交官身份,公務繁忙可知,但他們又都熱愛文學,在完成公務的同時,又為文學才華的施展留下了寶貴的素材。書中涉獵了埃及、黎巴嫩等國文學界的重要人物和故事,涉獵了他們所鍾情的西方作家,也涉獵了他們的父親曾傾注畢生心血介紹和翻譯的俄羅斯文學界的許多人和事。葉廷芳在序言中說,「若將外交家與作家兩種身份加以衡量,則彭齡夫婦最本質的身份恐怕還是後者。」我倒認為,他們兩位的主業是完成國家交辦的公務,利用業餘時間,潛心文學創作,留下了珍貴的作品。
瀏覽全書,深感彭齡章誼的文學天賦,他們文章的厚度,語言的洗練,富有的文化氣息,非常人所能企及。這中間雖有其父輩的基因,但也是他們不懈努力的成果。算來兩位已進入耄耋之年,但我仍期待他們在頤養天年的同時,還間或能為我們送來篇篇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