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後喝酒沒問題，問題是酒後我總是回不了家。找不到通宵巴車站，搭錯車去流浮山，掉錢包。女朋友打電話來總是忘記接聽。清晨打開家門，她會用不大友善的眼神看我：「在哪裏爽歪歪了？嗯？」

　　嗯……

　　醒來時我正坐在一輛小巴上，不記得自己怎樣上車。

　　「司機大哥，這是幾號？」「你去良景吖嘛。」「這裏是哪裏？」

　　窗外的路牌寫着「香港仔」，但我記得我是在諾士佛台喝酒的。舉目四望，雖是平常的亡命van，但車內半滿的座位上，不知為何清一色是醉漢，而且都在呼呼大睡。

　　那夜凌晨……「司機，唔該有落。」「下一站畀你落囉。」

　　車開到海怡半島，他在一個公園前停定，離開駕駛席，繞到乘客這邊。那是個阿叔，臉上有像熊爪那樣的疤。我抓緊提包，但他只朝一個哥哥仔喊：「落車！」哥哥仔沒反應。熊爪叔一手將哥哥仔抓下去，丟在一張長椅上。他重新登上駕駛席，但不開車。

　　「唔係落車咩？落車啦。」「還是良景落吧，唔該。」

　　我們經過銅鑼灣、油麻地、石硤尾、荃灣、青衣，才來到屯門。每到一處，他就把一個人抬下。

　　「那些被你拉下車的人就這樣躺在那裏，真的可以？」「咁將佢哋送去半島好唔好？歌連臣角又好唔好？」「當然不是說你不好。你已經很好人，太好人。」他默然開了一段路，速度計嗶嗶嗶的響。「你識我老鼠？搭程車就話我好人，憑乜？」「只是隨口講講罷了。」「講講講，香咗就有得你講。到啦，落車！」

　　時間是凌晨三點三。打開家門，燈還亮着，女朋友坐在沙發上看我。「打給你的電話從來不接。」她說。

　　「是個小巴司機送我回來的。」「你意思是，搭小巴回來。」「不，他送我回來。」「為什麼？」

　　我想說因為他好人，但還是改口道：「我猜他的嗜好可能是照顧醉酒佬。」

　　她皺眉頭。「他那麼好，找他做女朋友囉。快去洗澡！食唔食宵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