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代元音」這一字眼出現在着名的電影《霸王別姬》中，當程蝶衣在唱這齣戲時，舞台頂上的牌匾便寫着「盛代元音」四個大字。這部影片我已經記不清在形形色色的電影節中到底重看過多少次，但如今依然受其吸引。不用舊瓶裝新酒，酒，舊的就足夠好喝了。

　　《霸王別姬》時常被人劃入「同志片」的範疇，於是每當我與他人說《霸》的導演陳凱歌實則很「恐同」（homophobia）時，別人總是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

　　原本李碧華的原著劇本對同性戀所持的寬容態度，到陳導這裏，他將程蝶衣對段小樓的同性愛戀偷換成程入戲太深，以虞姬的角色愛着戲台上的霸王，將同性戀強行解釋為異性戀。更用切除「第六根手指」、把《思凡》唱作「我本是男兒郎」、遭到張公公「強暴」等一系列行為與遭遇，來解釋蝶衣是如何「被迫無奈」成為一個同性戀的。

　　當然，如果我們聯繫陳凱歌的出身和創作背景，還有電影上映前後的整個中國電影市場，為什麼會呈現出「恐同」的傾向也就不難理解了。作為程蝶衣的飾演者，張國榮是非常明白這一處境的，他曾坦言：「陳凱歌在電影裏一直不想清楚表明兩個男人之間的感情，更藉鞏俐來平衡故事裏的同性關係的情節。」然而，作為一名專業的演員，他又補充道，「我只有盡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演好程蝶衣這個角色，把他對同性那份義無反顧的堅持，借助適當的眼神和動作，傳遞給觀眾。」

　　二○○二年，張國榮曾受文化界的好友小思相邀，到香港中文大學做了次講座，主題是「如何演繹李碧華小說中的人物」。他在講座中，就《霸王別姬》一片，詳細論述了導演的「恐同」傾向以及他自己對這一處境的應對。以段小樓新婚一幕為例，當程蝶衣尋到他們第一次出演《霸王別姬》的那把劍，返回戲班叫師哥認劍時，張國榮思考了一番「到底該用哪種姿勢扔劍給段小樓？」最終他選擇讓程蝶衣彷彿用盡全身的氣力將劍從自己胸口拋向師哥段小樓，以示他內心的無力與絕望。

　　「盛代元音」，既是舞台上不瘋魔不成活的程蝶衣，也是熒幕下用盡心思完成演員使命的張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