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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愛《連城訣》/王 樂

時間:2018-01-20 03:15:57來源:大公網

  金庸先生的書,讀下來就難以放手,每一本都各具特色。相比起射鵰三部曲、《天龍八部》、《鹿鼎記》的格局和氣勢,《連城訣》並不算是金庸筆下備受關注的作品,但若要論金庸書中對人性揭露之徹底和決絕,那這部《連城訣》甚至要比《笑傲江湖》還要高上一個層次了。

  《連城訣》最初發行時是以《素心劍》為名的,其後的修訂版本才更名為《連城訣》。據金庸自述,這本書是以他小時候的一段回憶為源頭發展出來的故事:疼愛他的家中長工因為冤獄鬱鬱一生,心中的委屈至垂死才吐露於他,由此他有了《連城訣》的創作靈感。

  整本小說並不長,故事情節以一部劍訣及其中的寶藏秘密揭露了人性貪婪的一面。這本書,也許是金庸筆下將人心的「壞」寫到最淋漓盡致的一本了:狼心狗肺的丈夫,心機深疑心重的師父,還有逼死自己女兒的父親……

  讀罷整部小說,難免覺得憋悶:除了憨直的狄雲,對愛情忠貞不渝的丁典、凌霜華,丫鬟的忠義,戚芳和水笙的善良,全書幾乎就沒有一個好人,而且除血刀老祖之外,全是陰險惡毒、工於心計之徒,為了心中的欲望,不惜泯滅人性。凌知府為了得到寶藏不惜把自己的女兒活埋;萬圭被妻子救了性命卻還要將刀子深深插進她的小腹;狄雲救了師父,反過來就中了師父的暗算……在那樣的一個環境之下,老實的狄雲又怎能不被設計、不受欺騙呢?

  文學作品源自生活又高於生活,書中的不少橋段在現實社會中也曾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只不過不似小說這樣集中罷了。除了對人性的探索之外,這部小說更值得玩味的地方,是金庸巧妙的情節設置:師徒的溫馨、拜訪的熱鬧還沒有盡興,仇殺、同門爭鬥、死亡、誣陷、獄中厄運就接踵而至,一個又一個謎團丟給狄雲,更丟給讀者,其中曲折雖大致能猜到,可是依然有一個大大的不通——戚長發的失蹤。於是,金庸最後借丁典之口講出這個不通,意在告訴讀者,不是作者疏漏,而是有意為之。

  若要總結起來,這本書倒也真真是符合「前半部分疑雲漫天,後半部分慘象遍地」的評價。狄雲好不容易逃離牢獄之後,瞬間又失掉摯友,而且被迫逃入雪山,最後再回到他熟悉而畏懼,卻又不得不面對的醜惡現實。故事情節環環相扣、步步設迷,布局精巧而又引人入勝,也難怪北京大學的嚴家炎教授在《金庸小說論稿》中要專附一章來淺談此書。

  跟金庸擅長的英雄式小說主人公不同,《連城訣》主人公狄雲的光芒遠遠不及書中的丁典和血刀老祖,他只是一雙眼睛,一雙攻讀者讀清這個醜惡世界的眼睛。整部書最淒涼之處就是丁典和凌霜華的純真愛情了,或者說是凌霜華對丁典至死不渝的愛情,為了丁典,她甘願將自己毀容,並天天換花來支撐丁典最後的求生信念,最終卻落得被親生父親活活悶死在棺材裏的悲慘結局。狄雲打開棺材那一幕時,作為讀者的我,真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震驚和憤怒。而血刀老祖作為書中的反派角色,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但是他的膽識和真性情在和「南四奇」的生死較量中,在花鐵桿的襯托下,是那樣耀眼奪目。一個真正的惡人往往比偽君子更坦蕩,而這,也是對人性最直接的探索。

  金庸的小說之所以歷久彌新,經得起推敲是其次,擊得中人心才是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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