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產品

首頁 > 文化 > 正文

《紅豆》的翻譯/趙稀方

時間:2018-01-16 03:15:54來源:大公網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面世的《紅豆》創刊號中有一則「徵稿簡約」,其中有雲:「本刊內容約分一散文小品,二詩,三短篇小說,四論文,五文藝雜文者欄,除暫時不收譯稿外,其餘均歡迎投稿。」給人的印象,《紅豆》似乎不刊載譯稿。「創刊號」的目錄中,譯文標示也不太明確。不過仔細分辨,你會發現其中譯文頗不少。比如「散文」中有丹陽譯王爾德的《多連格雷的畫像序》,有格萊譯的Olive Sehreiren的《生命之贈禮》,卞水翻譯的散文詩,包括屠格涅夫的《岩石》,波德萊爾的《海港》,還有良銘翻譯的契訶夫的《渴睡的頭》等。「暫時不收譯稿」大概是指編輯部本身已經有充足的翻譯稿源。

  到了第二卷,《紅豆》的策略已有變化,開始公開向外界徵求譯文,「致親愛的讀者」有雲:「一,多介紹短小精悍的西洋文學作品;二,增多中外文學家小傳;三,增刊長篇連載一篇─擬載戈葉名諦著小說《摩品姑娘》」。《摩品姑娘》後來並未見到,不過從二卷起,《紅豆》刊載譯文的數量的確大為增加。

  《紅豆》在翻譯上的成就,最顯著者是三個翻譯專輯。

  第一個翻譯專輯是二卷三號的「史詩卷」。《紅豆》二卷三號是刊物的「周年紀念刊」,它用全部篇幅介紹翻譯世界史詩。內容包括:墨摩士《希臘:野天堂─論荷馬》、慕莎《羅馬:伊尼易》、陳演暉《法國:羅蘭之歌》、梁中堅《德國:泥伯隆根歌》、之盤《英國:貝奧烏爾夫》、默無《俄國:義葛出征記》、無息《西班牙:西德詩》和梁之盤本人的《印度:天竺之榮幸》。每篇文章對於每個不同民族國家的史詩分別進行了詳細的介紹,有的文章在介紹後面附上了部分譯作,如墨摩士在翻譯了蒲伯的介紹文章後,自己又節譯了較長篇幅的《伊里亞特》,慕莎也節譯了羅馬史詩《伊尼易》,而陳演暉、梁中堅、之盤和無息則在文中介紹時,分別節譯了法國《羅蘭之歌》、德國《泥伯隆根歌》、英國《貝奧烏爾夫》和西班牙《西德詩》的片斷。自晚清傳教士進入中國以後至上世紀三十年代前後,西方的《荷馬史詩》等在中國有過零星的介紹翻譯,如《紅豆》這般系統的譯介尚不多見。

  可注意者,是《紅豆》介紹世界史詩的目的。二卷三號《紅豆》「史詩卷」編者所寫的前言,題為《金色的田疇─世界史詩談》。在這篇前言中,編者談到了編輯「史詩卷」的宗旨。該文指出:「文學是國民傳統諸方法中最良善之一,而史詩更是國民性永生的標識。史詩裏的大英雄是國魂的象徵,而國民們也憑藉印在心上的史詩維持他們的Profound Faith。」在編者看來,「九一八」日本侵略中國之後,中國可謂民氣慘澹,「這,可說中國民族沒有強烈的中心信仰,可以說中國沒有民族偉大的篇章─如史詩以維持其強烈的中心信仰吧。」在這種情形之下,編者認為需要介紹翻譯史詩,以鼓舞中國人的民族氣概,「希望這偉大的國民詩之介紹,能有微益於中華民族精神之得興。」在「九一八」以後中國面臨民族的重要時刻,《紅豆》以譯介世界史詩的艱苦工程,來鼓舞中華民族氣概的,這一舉動實在是一件壯舉。這種中國民族主義大敘事,竟然產生於殖民地香港,堪稱奇跡。

  第二個翻譯專輯是三卷一號的「英國文壇十傑專號」。梁之盤邀請中山大學英文系張寶樹教授(Prof. J.D. Bush)為這個專輯寫了一個「前言」《英國文壇的漫遊》,文中對於英國文學進行粗略介紹。張寶樹是中山大學英文系主任,「講授近代戲與莎翁名作外,並主持英國文學史一門」,是梁之盤的老師。梁之盤經常請他在《紅豆》上撰文,介紹外國文學。這期專輯中的英國作家「十傑」,包括喬叟、斯賓塞、莎士比亞、密爾頓、菲爾丁、華滋華斯、拜倫、狄更斯、白朗寧和喬易斯自古至今的十大經典作家。專輯介紹偶有翻譯,如介紹喬叟時附帶翻譯了他的《康德伯里故事》,但篇幅所限,只以介紹為主。《紅豆》對於英國文學一直較為重視,在《紅豆》其他期數中,我們還能看到多篇對於王爾德、柯爾律治、海涅、培根、蕭伯納等作家的譯介,也有張寶樹等人的多篇有關英國文學作家的介紹。

  在「英國文壇十傑專號」「前言」中,我們看到了《紅豆》對於外國文學翻譯的看法:「如果不以若谷的胸懷去接受先民的偉大的成就,便是自絕於春色豪華,紅綠芬芳的文學園地。是的,世界傑作的譯介,實乃我們這時代的人的任務與愉快;尤其這中國新文學的發芽期,更需要豐富的養料,以培成葱蘢青翠的大森林。所以《紅豆》創辦伊始,同人即願竭盡綿薄,努力於西洋文學紹介。」看起來,《紅豆》對於外國文學的介紹,與內地文壇頗有共同之處,即為了中國新文學的成長。

  《紅豆》三卷四號的「吉伯西專號」則有點名不副實。三卷四號不像前兩個專號是以整個刊物刊登一個專號,「吉伯西專號」則只佔了這一期的前面一部分,大概可稱為一個「專輯」,而非專號。「吉伯西專號」刊登了梁思平的《原野之精靈》和Konrad Bercovici的兩部吉卜賽小說《沙華》和《河上磨坊》。吉卜賽(gypsy)文學並非指吉卜賽人創作的文學,而是指以吉卜賽人為描寫對象的作品。世界名作中不乏以吉卜賽人作為描寫對象的作品,《紅豆》能夠注意到吉卜賽文學,可謂獨具眼光,它也是中國較早對於這一領域的譯介。

  《紅豆》之所以注意到吉卜賽文學,應該與張寶樹教授有關。在三卷四號《紅豆》出版之前,張寶樹曾在廣州「星期四會社(Thursday Club)」演講《英國文學之流浪情調》(Vagrant Mood in English Lit.)其中頗多涉及吉卜賽文學,演講文後來刊登於《廣州英文日報》。張寶樹的演講,引發了梁之盤對於吉卜賽文學的關注,他為此專門做了「吉伯西專號」,並且特邀張寶樹教授撰寫專號前言,題為「吉伯西和英國文學中之流浪情調」,主要談英國文學。

  一九三○年代的香港,華洋雜處,得風氣之先,這是其能夠優先翻譯外國文學的條件。而翻譯之偏重於英國文學,自然也與其是英國殖民統治地區相關。不過,從內容看,《紅豆》的中華民族性是很強的,翻譯的目標常常是為了激勵國人民氣以及助長中國新文化。需要提及的是,主編梁之盤時在中山大學進修,那裏的師生給予了他很大影響,也成為了他的作者圈。

最新要聞

最新要聞

最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