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篇初中課文，叫《水的希望》，呂夢周寫的。是我當年的初中課文，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

　　「在一間精緻的書房中，供着一隻古雅的花瓶，盛了些水，插了一枝梅花。」故事就圍繞花瓶和水的對話開始。水覺得安穩的花瓶是一個牢獄，希望到外面的世界去；花瓶不理解水，認為「你在我的肚子裏，並且還陪伴着那高雅芬芳的梅花，你還不滿足嗎？」但水有其志向：

　　「我不能夠住在這裏！我要變做雲，在天上遊行着，比燕子還要飛得快，比孩子們的紙鳶還要輕。我要變做雨，落在缺少水分的土地上面，讓植物得到他們所需要的養料，高高大大地生長起來。我要變河裏的水，推着帆船和木筏前進；變海裏的水，唱出洪大的歌聲；變溪裏的水，替人家洗衣服，淘米。我要變蒸氣，使得引擎的鐵手臂轉動。我總不願在這狹窄的牢獄裏死一樣的睡着呀。……」

　　這個故事，一直在我心中，因為故事背後藏着另一個關於我的小故事。那一年，我要背默這課書，不用全篇，就是上面引文的一小段。我恃着對課文深刻的認識和喜愛，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就以為自己掌握得很好。但最後，我只有四十五分，不及格，因為背得甩甩漏漏的，這裏漏一個「的」字，那裏漏一個「了」字。

　　不過，神奇的是，不及格，卻不用改正。因為老師的標準是：錯字、別字，才要改，漏字、多字，不用改。我把自己的背默看了很多遍，真的不用改啊，就不改。老師看過，發還，也沒說什麼。

　　後來，中學畢業了，跟老師道別的時候，談到這件事，她說：「你就是水，背默是花瓶，呂夢周就是那枝梅花。你用你的文字，寫出相同的意思，就像在故事的結尾，水結成冰，衝破花瓶一樣。背默的要求，是一模一樣，所以根據規則，你就不及格了；但你沒有做錯，就不用改正。」

　　可是，三十年過去，我沒有「變成雲、雨、河裏的水，蒸氣……」，甚至乎，我有時會喜歡做花瓶裏的水。但至少，我會把老師的話，告訴每一個在規則中敗陣下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