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Miguel(左)闖進極樂世界,遇上落寞的Hector
墨西哥人對死亡,帶着比白人以及不少亞洲種族更有趣的想像。就是不知道死後世界是怎樣的,有人寧願不去多想(例如「未知生焉知死」),亦有人因此發揮想像力,投射出自己對今生以及他生的願望。彼思(Pixar)動畫最新出品《玩轉極樂園》(Coco),以墨西哥「亡靈節」(Day of the Dead)的傳統作起點,寫出一個糅合音樂、親情、理想、回憶、貪慾的故事。\劉偉霖
少年Miguel是墨西哥鄉鎮一家庭手工鞋廠的第五代成員。當年鞋廠創辦人Imelda被丈夫拋棄,剩下她及女兒Coco,原來他要離鄉別井去發歌星夢,其後Imelda學曉造鞋以餬口。造鞋生意愈做愈好,但丈夫依然音訊全無,Imelda在家中禁絕音樂,此亦成為往後數十年的家規。Coco即是Miguel的曾祖母,她仍然在生,但垂垂老矣,連人都不大認得。Miguel偷偷聽音樂,並自學結他及唱歌,他的頭號偶像是在一九四二年因意外英年早逝的歌神Ernesto de la Cruz。Miguel以Ernesto為榜樣,並將Ernesto的名言「抓緊機會」作為座右銘,希望有天能成為職業樂手。
一年一度的「亡靈節」來到,每家每戶都會把先人的照片放在神枱上,相傳亡靈節當天,鬼門關大開,亡靈將會回到生前的家中,參加活人的盛宴。Miguel卻看準這天的歌唱大賽,但祖母發現他偷玩音樂,把他的結他摔破。一輪擾攘,令Miguel發現天大秘密,Imelda遺照中被撕掉的一角落上的那個人,極有可能就是Ernesto!Miguel發現「身世」,大膽得闖入Ernesto紀念館,偷走他生前使用的結他,卻因此墮進極樂世界,亡靈節後的日出前,Miguel必須找到祖先願意擔保他重回陽間。
彼思一貫套路
《玩轉極樂園》放映前,先有迪士尼大熱動畫《魔雪奇緣》(Frozen)的全新短篇,講述雪人Olaf 為兩位公主製造驚喜的故事。短篇嘗試製造節日氣氛,不過未能掩飾兩位公主沒有家人的事實,一首接一首的溫情歌曲既不能令人有深刻印象,更顯得這個二十分鐘的短篇堆砌及累贅,亦破壞了彼思動畫簡短有力的短片傳統。
《玩轉極樂園》有一貫彼思動畫對細節,尤其是「另類世界」的豐富描寫,主角一家五代的故事已經夠豐富,還未計極樂世界的種種規矩,劇情也要向白人以及國際觀眾闡釋墨西哥人的傳統,再加上曲折的情節,如此種種,可以堆在一百分鐘之中,已是很令人驚嘆。劇本鋪排上,這次也避免了彼思動畫愛用的「回馬槍」或者最後扭橋,故事見好就收,亦避免了太多的催淚情節。
然而,和彼思舊作的相同處仍有不少,相同到一個地步,不只是「沿用」方程式,簡直就是自我抄襲,最明顯的對象是《玩轉腦朋友》(Inside Out)。決定電影的香港譯名的主事人肯定看得到其中關連,又是人類世界以外,自成規則的另類世界,一個落寞的配角(這裏是身份不明的死人Hector,《玩轉腦朋友》是Bing Bong),會跟主角掉進一個深淵,隨時被遺忘……德高望重者其實是偽君子以及大奸人的設計,也和《沖天救兵》(Up)的套路大致相同。彼思迷看《玩轉極樂園》,很可能很快就猜到真相,不過,爽快的劇情發展又會令人投入得沒時間想太多。
挪用異地文化
一九四二年去世的歌神Ernesto歌影雙棲,但因一次奇怪的意外(在此不表)英年早逝。此人物令人想起在一九三五年因空難逝世的墨西哥探戈之王Carlos Gardel,Gardel也是歌影雙棲,也有一首名曲《你愛上我之日》(El dia que me quieras),就像本片中Ernesto的《記住我》傳誦後世。Ernesto的秘密卻又令觀眾想起一個關於貓王皮禮士利(Elvis Presley)的流言:貓王是假的,他偷了真的皮禮士利的身份……再說就會劇透了。片中另一個影射點是有個「木瓜歌后」,影射/致敬的應該是Carmen Miranda的香蕉標記吧。
近年有部彼思短片,題材講述一名印度男孩沉迷看卡通片,忽視父輩的傳統信仰,製作那部短片的創作主腦正是印度人。《玩轉極樂園》以墨西哥文化作題材,最初是白人所構思,後來才加入拉丁裔的創作者,並將故事內容擴展至白人以外的世界,或者這是彼思的一個新方向(美國動劃界比起真人電影的圈子,有更多非白人人才),不過,這種做法迪士尼在二十幾年前也試過,例如寫印第安文化的《風中奇緣》(Pocahontas),以及《花木蘭》(Mulan)。網上資料所示,原來本片名為《亡靈節》,之後才改成《Coco》,易名之前,迪士尼更曾企圖把「亡靈節」一詞註冊成商標!被抗議後,迪士尼才以片名已改為由撤回申請。
與其以為迪士尼不夠敏感,倒不如相信他們是明知故犯,想蒙混過關。吸納非白人文化,看似是很開明、很「左派」的人文關懷以及種族包容,但圖窮匕見,這不過是美國資本家、大財團的剝削手段。本片是一個例子,但這些「明左暗右」的行為,一早就是全球化經濟掠奪的一部分。
但譴責這種行為之前,我們也要捫心自問,其實我們對這些異國文化有幾多興趣?非洲人、拉美人、南亞人自己拍的東西,我們有沒有興趣看?還是要等到白人去發掘,我們才會蜂擁入場?另外,我們一邊說自己討厭被洋鬼子misrepresent(曲解),但一邊又是否很期待被他們「寵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