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彎下腰張開雙手，六歲的巴黎小姑娘佳蘭斯撲到我的懷裏，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才幾個月沒見的茱莉葉一家，在這個寒冷的深秋見面，覺得像久別重逢般溫暖。他們家兩口子兩個小孩，加我們家兩口子兩個小孩，八個人一一相互擁抱問好，這個過程持續了好幾分鐘才結束。

　　事實上，見面打招呼幾分鐘時間並不算長，還有更長的。

　　我們剛搬到法國，初識不久的時候。茱莉葉第一次邀請我們全家到她家吃周日午餐。他們夫婦倆熱情地站到家門口鮮花庭院裏迎接我們。我和茱莉葉親熱擁抱，貼面禮，一，二，三，四聲「Mua」的聲音……太正常不過了。

　　茱莉葉的大鬍子先生安圖恩，見到我時和藹的笑容讓他的大鬍子顯得不那麼「可怕」，同時他站在那裏又有一點不知所措的樣子：第一次家裏來東方客人，是該按西方習俗擁抱還是按東方習俗握手？我大方地主動走上前自然地像所有法國人那樣擁抱，貼面禮。身邊的先生也順利和茱莉葉完成問候。

　　安圖恩顯然很受鼓勵，熱情地張開雙手走向我家女兒夏洛特。夏洛特飛快地左右看了一下，發現這個大鬍子叔叔是衝着她來的，嚇得一個箭步蹦到了我的背後。安圖恩的雙手尷尬地懸在空中，我除了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也不能把夏洛特拽出來。

　　相當合時機的，這時候夏洛特的哥哥博納德站到了前面，伸出手跟安圖恩一邊握手一邊說：「您好！我叫博納德。」安圖恩半蹲下，和博納德一個高度，很認真地跟他說：「您好！我叫安圖恩，很高興認識你。」

　　這時候，茱莉葉的女兒佳蘭斯尖叫着跑出來擁抱了夏洛特，佳蘭斯的弟弟佳斯帕慢悠悠地走出來，一雙藍色的大眼睛打量着這一群站在家門口半天不進屋的人們。我們這才跟在幾個小朋友後面，走進到客廳。

　　那天回家以後，剛到法國一個多月的博納德在車上一直不停地跟先生討論男人跟男人之間竟然要擁抱親吻，真是很難接受的事情。握手不是已經足以表達歡迎的意思了嗎？八歲的博納德從小在中國跟姥姥姥爺長大，在他的觀念裏，能夠跟他有類似擁抱親吻這樣親密接觸的人只有父母和祖父母。其他人試圖要跟他哪怕是要拉一下手，他都會覺得非常的不自在。

　　「鑽研型人格」的先生，回去立刻在網上查找了一系列關於貼面禮的資料，甚至一些有爭議的分析和討論，第二天早飯的時候和我們分享了一下。我簡單總結幾句吧。

　　法國貼面禮最初是來源於羅馬帝國，貼面禮法語叫做「La bise」，是「禮貌的吻」的意思。一般來說是先用你的右臉貼對方的右臉，再左臉。至於次數，一般是兩到四次。據我的經驗，可能是因為巴黎人太忙了，一般都是兩次；而走出巴黎到了法國鄉下，甚至瑞士的法語區，一般都是三至四下。

　　每次和法國人擁抱的時候，我都能感受他們高冷的外表下那顆炙熱燃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