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亨利．大衛．梭羅肖像\資料圖片

　　美國人愛寫、喜讀傳記或評傳，檢索亞馬遜網上書店，發現梭羅的傳記和評傳至少有六百種。今年是梭羅二百周年紀念，他的名著《瓦爾登湖》又一次再版，他的新傳記以及有關他的圖書至少有八種，紐約摩根圖書館和博物館則舉辦關於梭羅的展覽會。

　　亨利．大衛．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一八一七─一八六二），對這位一百五十五年前的逝者，為何如此受重視？他的並不漫長的一生究竟給美國人留下了什麼？當代美國人能從他身上學到什麼？《紐約圖書評論》雜誌八月號刊發專稿評論有關梭羅的新書，題為《真正的美國人》，為何他能有此譽稱？「真正的美國人」又意味着什麼？

　　梭羅是作家、哲學家、博物學家、社會活動家，生於馬薩諸塞州康科德，一八三七年畢業於哈佛大學，一八四五年在瓦爾登湖畔蓋了一所小屋，在那裏獨自生活了兩年兩個月加兩天，寫下《瓦爾登湖，或林中生活》（Walden, or , Life in the Woods）。

　　愛默生十分推崇梭羅，說他有自由而正直的心智，「以他的單純和明晰的智力使一個孤寂的下午充滿陽光而很溫煦」，更稱讚說：「沒有一個比梭羅更真實的美國人」。小說家霍桑說他的好友梭羅「長鼻，怪嘴」，其貌不揚，「可他的醜陋是一種誠實的、討人喜歡的模樣，使他比帥哥還帥」。

　　梭羅是個真正的美國人，愛他的國家，愛家鄉新英格蘭，愛美國大地上的自然景物、雲水山光。讀《瓦爾登湖》，你可以知道他幽居在湖畔林間有多愉悅舒暢。他注視大自然四季的變化，觀賞春光秋色，看平湖悠遠，聽風雨之聲，聞犬吠鳥鳴，見山雀成群飛來，瞧野兔急促逃奔。他在湖邊垂釣，釣到過梭魚、鱸魚；曾跟一個老漁夫夏日黃昏泛舟湖上，他吹笛，老漁夫哼唱聖歌，直至月亮升起，湖水泛起粼粼波光；冬天他看見漁夫們在湖面上鑿冰捕魚，見冰水中的梭魚有着稀世之美。難怪今年的新書中有《梭羅的動物》（Thoreau's Animals）、《梭羅的野花》（Thoreau's Wildflowers）和《梭羅與樹的語言》（Thoreau and the Language of Trees），當年他每天清晨就是在他周圍動物、植物的自然氣息中醒來。他還曾特別關注、考察康科德周圍的三條河流，在二十年內寫了有關這些河流的兩百萬字筆記，今年新書中故有《船夫亨利．大衛．梭羅》（The Boatman: Henry David Thoreau）一書。

　　他之所以能有瓦爾登這個優美的環境，除愛默生借地給他外，還因為他自己如其前輩一樣勤勞、能幹。從舊大陸漂洋過海來到荒無人煙的新大陸的先輩們，那些早期的移民，都是白手起家、披荊斬棘建起了自己的家園，「自力更生」因此成了美國人的優良傳統。梭羅也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他自己伐樹備料，又向一戶愛爾蘭人家買下一些木板和舊窗，蓋起一所帶有閣樓的小屋。他開墾荒地，種植了玉米、土豆、豌豆和蘿蔔，收穫的糧食不僅自給自足，還能賣出一些，從而有了收入。他用印第安玉米粉加鹽來烤製麵包，有整整一年沒有放酵母發酵，他也覺得很好吃。他也不厭煩做家務，常給地板灑上水，再撒一把湖中白沙，用掃帚把地板打掃乾淨。

　　他幽居，卻非隱士，他說，就如大多數美國人一樣，「我本性不是一個隱居避世的人」。在瓦爾登，他會去兩公里以外的一個小鎮買買東西，看看熱鬧；有路過的或專程來的客人拜訪他，他都感到高興，與他們談笑風生。不過，他也確實是一個愛孤獨、愛寂寞的人。瓦爾登湖離新英格蘭感覺上就如離非洲和亞洲一樣遙遠，可他說：「我有我自己的太陽、月亮和星星，我有一個完全屬於我自己的小世界。」他覺得，平日那種頻繁而短促的社交不能給人獲得任何新的有價值的東西，只能令人厭倦。他說，耕地的農夫、伐木的工人，還有埋頭於大學實驗室裏的學子，都是孤獨的，都寂寞得猶如沙漠上的托缽僧，但他們都正在或將要創造出有價值的新東西。

　　他既在孤寂中感到與大自然作伴的甜蜜和愉快，又在沒有打擾的寧靜中專心讀書，凝神沉思。在思考人生哲學時，他時常想起古希臘的哲學家、詩人，希臘和羅馬的神話，古印度的哲學，也會想起中國的孔夫子，並在《瓦爾登湖》中多次引用《論語》，如「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等。他甚至還記得商湯王刻在澡盆上的銘文：「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所以他每天很早起床，興奮地迎接新的一天，向曙光頂禮膜拜，夏天的早晨還下湖洗澡，要使自己感到跟大自然一樣清新、純潔。

　　梭羅住在瓦爾登湖畔時才二十多歲，在離開其「林中生活」之後的十多年內，他在康科德成了一個社會活動家，以負有正義感和使命感、毫無政治野心着稱。他與愛默生合編雜誌《日晷》，與這位傑出思想家一起宣揚超驗主義。這個學說推崇直覺，重視個性，強調直覺的重要性超過理性權威，認為「上帝並無必要揭示真理，我們可以從自然界直覺到真理」；人要「自助」，努力超越自己，超越經驗世界，超越種種限制，在自己的最高峰上再造一高峰。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