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先生在香港某佛教研究中心任職，經常接待從世界各國到來交流、開會的僧侶。她適逢其會，也見過不少南來北往的大師。她說，台灣佛光山星雲大師座下，來者僧衣僧帽，穿着樸素，但整潔大方，看着舒服。內地寺院來的僧人，有的儘管身穿豪華袈裟，領口卻露出一截發黃的白汗衫，讓人看了難受。

　　這裏不是要重提大有爭議的國人「素質」問題，我由此聯想到的是參加國際學術會議的着裝。歷年來在世界各國參會多次，看得出來有些人更懂得在正式場合應該如何穿衣打扮。當代社會，「進步人士」追求多元化的價值觀，着裝不像過去那樣千篇一律。穿三件套正裝來開會的不說絕對沒有，也是鳳毛麟角。但這並不意味着可以隨意套件不乾不淨的運動T恤、穿雙髒兮兮的跑鞋，或袒胸露背，招搖過市地出席會議。因為這種另類裝束會引發非議，讓別的參會者覺得你不專業，不敬業，乃至對你的學術水準、教育背景發生猜疑。

　　國有國法，行有行規，美國人相信公共場合的言行能體現內在的修養和人格。各公司、機構要求員工上班時言辭、舉止「妥當」（appropraite），其實是希望大家尊重職場規則，表現出對同事、顧客的尊敬和重視。聽說谷歌、亞馬遜等提倡創意的硅谷高科技公司對僱員並無刻板的着裝要求。在美國大部分高校任職也不需要西裝革履，一本正經。但即便身處比歐洲老牌國家隨性得多的美國，着裝也要考慮場合。穿着過分隨意，甚至不講個人衛生，也許能彰顯藝術家的高冷、獨特，但在較傳統的行業，較正式的場合，就顯得格格不入。別人甚至會誤會你對這個職務、這項工作「根本不當一回事」，無法加以信任，委以重任。

　　那麼，我們難道不該透過現象看本質，發掘別人的「內在美」嗎？實際一點說，要以一己之力，在瞬間扭轉群眾根深蒂固的成見難於登天。第一印象的形成全憑本能，不講理性，且很難糾正。要讓別人發現你的內在美，至少也要給人深入了解你的機會和時間。而且，「自由」本來就包含了一定程度的約束。美國普通公民依法可以大罵聯邦政府或現任總統，表達對政策、法令的不滿，卻不能發表針對某個特定種族、性別、年齡、宗教信仰或性向群體的歧視性「污衊」言辭。有人痛恨所謂「政治正確」對個人的束縛，但要保證最大多數人的自由就意味着要遏制、犧牲某些個人自由。「入鄉隨俗」聽來世故，但的確最大限度地避免了傷害他人，有利於社會和諧。所以，在家隨你赤身裸體或奇裝異服，在公眾場合就要注意自身言行會不會傷害他人。

　　當然，有人會批評「只敬衣冠不敬人」的勢利、淺薄的社會風氣。但這裏倒要提倡孔老夫子的教化了。「祭神如神在」，把穿衣打扮視為自身修行的一部分，無需追究別人「只敬衣冠」的道德缺憾。說到底，道德訴求應該用來約束、陶冶自己而不是打擊、制裁他人。

　　在我，打扮大方整潔表達了對自己的尊重，對他人的感恩。穿啥都行，問心無愧，心底安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