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近日搞了一場個人攝影作品展，主題是「掛在牆上的秋色」，觀賞後我真是大開眼界。至於攝影，朋友並非專業人士，純屬工作之餘的一大嗜好。他說，走走攝攝，是他生活中最大的樂趣。

　　一如攝影展的主題所言，朋友用鏡頭定格的都是這個城市街道兩旁那些爬滿植物的牆壁，有常春藤、凌霄花，還有花色艷麗的藤本薔薇，最多的還是平日最常見的爬山虎。只是這些司空見慣的植物，在朋友的鏡頭下卻是如此的秋意繚繞，讓人心醉不已。

　　受其影響，我竟也刻意地在意起牆頭屋角的爬山虎來。其實就在我居住的小區旁邊就有這麼一道掛滿秋色的牆，每天上下班都會打此經過，只是無心便也無睹罷了，以至白白錯過了好多次欣賞這牆上「秋色」的機緣。好在眼下時令尚值仲秋，正是爬山虎最好看的時節。

　　爬山虎又叫爬牆虎或地錦，葡萄科爬藤植物，俗稱野藤草。之所以「野」，是因為它基本上都是野生，而且專挑牆根屋角抑或溝邊扎根，且無需人來關照，自己便可以沿着牆壁慢慢攀爬，直到爬滿整個牆壁。純粹的草根卻有純粹的頑強，不得不讓人油然而生出敬佩。

　　其實爬山虎在夏季是開花的，只是花太小，很容易被鬱鬱葱葱的葉子遮掩了，所以若不細心，是極易看不到的。而在秋天它也會結果，黑紫色的漿果點綴在密密麻麻的葉片中，很是生動。最有趣的是，爬山虎雖然能牢固地附着在平直的磚牆、水泥牆和石坡上，不論牆有多高，它都能覆蓋全牆面，但它卻從來不會爬欄越窗。每遇窗口，它都會自動繞道而行，好像生怕遮了屋裏的光線。如此「懂事」，便更加的惹人喜愛。

　　要說這牆上秋色，最豐盈多姿的還是鄉村。莊稼人喜愛秋色，不光是一眼難及的金色田野，還尤喜庭院裏同樣盈詩含韻的方寸圖景。而這些醉人的風景，恰恰都擱在各家的牆頭上呢！而且跟城市裏的牆上秋色不一樣的是，鄉村的這些風景，不僅僅是供人觀賞，它還實篤篤地豐盈着莊稼人的餐桌。

　　頂着黃花兒一根根垂下來的是絲瓜；胖乎乎，渾身長滿小疙瘩的是苦瓜；毛茸茸的小白花是葫蘆在告訴主人它要坐果啦；那些成串的紫花兒下面是扁豆；還有葉子怎麼遮也遮不住的「一嘟嚕、一嘟嚕」顆粒飽滿的葡萄；也有鄉村雅士就愛觀花賞景，整面臨街的牆上居然全是盛開的月季，圓形的大門開在中間，大門兩邊還貼着一副對聯，上聯：「莫道花無百日紅」，下聯：「此花無日不春風」，橫批：「唯有月季」。可見這位老鄉愛月季已然到了痴迷的境界。

　　到了傍晚，夕陽西下，月朗風清，忙碌了一天的莊稼人回家來，拂去滿身的塵土與疲憊，先爽爽地洗一把臉，然後將一張小方木桌往院子裏一擱，一屁股坐在馬紮上，一邊喝茶一邊瞅着那些爬滿牆頭的花花果果們笑。賢惠的媳婦從牆頭上摘下兩根絲瓜，一捧扁豆，絲瓜薄薄地切片，再磕上幾枚剛從雞窩裏掏出的鮮蛋，下鍋翻炒；扁豆先焯水斷生，然後配肥瘦適中的五花肉，大火急炒；菜裝盤上桌後，媳婦又跑到牆邊迅速摘下一根苦瓜，麻利地洗淨去瓤，切成細條，用小蝶盛了，讓男人蘸着蜂蜜吃，還笑盈盈地給這道菜起了個名字叫「苦中有甜」。像極了鄉下人的日子，雖然苦點累點，可品咂起來卻是甜的。

　　佳餚當前，又豈可無酒！這時乖巧的兒女早已將一壺老酒給老爸燙上了，男人一邊誇獎着兒女的懂事，一邊讚嘆媳婦的廚藝，妻賢子乖，日子平穩，小酒便喝得越發地酣暢愜意，一時興起，竟然扯着嗓子吼了幾句譚校長的《愛在深秋》，由於調跑得實在太邪乎，引得一家人開懷大笑。於是，這歡快的笑聲伴隨着掛滿牆頭的花花果果的香氣，氤氳在薄涼淺漫的秋夜裏，醉了小院，醉了鄉村，更醉了一個客居都市已久的游子的鄉愁與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