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秋就是把人們秋收過程中不小心遺漏在地裏的莊稼一一拾起來,跟從大片田裏收穫上來的莊稼一樣,或送到場上,或送到家裏。不過,通常拾秋,不是大人所為,而是我們小孩子要幹的事。大人一天到晚忙着在生產隊裏掙工分,哪有時間,甚至閒情來侍弄拾秋的玩藝兒?
一天下午放學的鈴聲剛響過,小虎就說:「老汪底要放地了。」一般情況下,收穫的莊稼上場了,生產隊長還派人在地裏看護。放地了,就是說生產隊長已經允許人們進去拾秋了。小虎跟我本班同學,又是同座,我兩當時好的就跟一對親兄弟似的,他有什麼不瞞我,我有什麼也不瞞他。小虎大哥是生產隊記工員,生產隊裏有什麼風吹草動,早早知道,老汪底那塊地種着一大片花生。拔出泥的花生摘完好幾天了,我們都盼着到那裏拾秋,可是生產隊長一直不開口。有的小孩子急了,會偷偷摸摸來到那地裏,可是鏟子還沒有刨到泥土裏,就有人發現一路追過來,嚇得那個小孩子拎着籃子就跑。如今放地了,就不怕人來趕和追了。怪不得生產隊長遲遲不允許我們到老汪底裏拾花生,原來那塊地急着要種小麥,一些社員就心急火燎地收穫那塊地裏的花生,結果那裏面遺漏的花生特別多,我小鏟子每刨一兩下泥土,幾乎都有收穫,不是獨仁兒的花生,就是雙仁兒的花生,有時還會刨到三仁兒的花生。時間不大,花生就能蓋住我的籃子底了。有時我感覺別人面前地裏遺漏的花生多,會放棄自個地盤到別人地盤裏去。我這樣做了,別人也會照着我這樣去做,來到我的地盤。這樣,你來我往,接連不斷,不亦樂乎。有時我認認真真低頭刨土,抬頭,忽然發現有一群人朝另一個方向,也就是朝另一塊地裏跑去,原來那塊地也能進去拾秋了。
宇宙空蕩蕩,原野霧茫茫,拾秋的田塊實在不少,我們面對那麼多田塊,有時竟然有點不知所措了,一會兒在這塊地裏拾秋,一會兒到那塊地裏拾秋,放學後的那段時間本來就不長,腳踩兩隻船,或者這山望着那山高,三耽誤兩耽誤天就黑了,結果拾來的秋不是很多,害得我們回到家裏被父母罵了一頓。學習不分早晚,其實拾秋也不分時間。放學後,會拾秋。上學前,也就是早上也可以拾秋。那時睡懶覺的小朋友很少,父母起床了,我們小孩子時間不大也跟着起床了。父母起床要做飯,要到生產隊裏掙工分,我們小孩子趁父母做飯的空兒就出去拾秋。有時起床時,天還黑黑的,看不見對面的人,等到我們來到莊子外了,那天就大亮了,從地裏刨出來的花生也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了。早上氣溫低,一出門,我們還感覺到絲絲涼意襲上心頭,來到地裏刨幾下泥土,地裏的花生出現在眼前,出現在腳前,那絲絲涼意也就不見了蹤影。早上濕度大,一出門,那雙鞋子還是乾乾的,沒一點兒水汽,來到地裏刨幾下泥土,那乾乾的鞋子也就被露水打濕了。早上肚子癟,一出門,小肚子有些嘰裏咕嚕的,來到地裏刨幾下泥土,露出的花生我們不先放進籃子裏,而是剝開殼,先打打牙祭再說。當一輪紅日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打道回府了。等到我們來到家裏,爸爸媽媽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生產隊掙工分了。掀開鍋蓋,一股飯香和菜香撲鼻而來,裏面的飯和菜都還熱乎乎的。可是我們吃了許多花生的小肚子似乎還沒有癟下去,所以我們匆匆吃幾口飯,夾幾口菜就上學了。
拾秋,不一定都是拾花生。紅薯刨過後,我們可以拾紅薯;玉米砍過後,我們可以拾玉米;黃豆割過後,我們可以拾黃豆。等等,不一而足。拾秋如一幅畫,一首詩,豐富多彩,充實了我們的生活。當然,拾秋讓從小的我們就有了「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飧,粒粒皆辛苦」的深切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