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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下萬象,心底千秋──全球水墨畫大展觀後\顏純鈎

時間:2017-08-26 03:15:47來源:大公網

  圖:水墨畫《老宅》構圖取左右對稱的均衡布局,正面又有縱深感\全球水墨畫大展供圖

  早前獨自去觀賞「全球水墨畫大展」,展場很大,畫幅也很大,一把老骨頭,走得腰酸背痛。據說共有五百幅作品,一半是投稿中選出,一半是特約,短時間內餵飽藝術欣賞飢渴的心,真是不亦快哉!

  滿目琳琅應接不暇,有的熟口熟面,只好快步走過,見到一幅別致新鮮的,眼前一亮,不由得駐足細心品嘗一番。一個沒有理論修養的人,想要略窺藝術堂奧,唯一的辦法是打開自己的心靈,以赤子之心,去親炙作品的美感與內涵,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所得觀感,只要出自本真,便不計淺陋,偶有一得之見,則更可自珍了。

  筆者向來對工筆畫印象麻麻,只覺得那種事無巨細、一味求真求細的畫法,有時反倒失去生活真味。這次在展覽中看到一些工筆畫家,大膽創新,工筆描繪的同時,在立意、構圖、布局、用色等方面,破格立新,獨闢蹊徑,令人印象深刻。

  有一幅《鳴翠圖》,便是工筆,畫面分割成兩部分,前面部分是竹石飛禽,後面部分是山牆殘荷。前面是完整的畫幅,後面山牆上有一個木格的窗櫺,窗櫺下一株殘荷,畫面卻給前面垂直的畫幅遮去一半,如此看去,畫中有畫,此畫不同彼畫,此畫彼畫又在同一時空。如此設置像立體的畫法,將一個庭院中的不同場景,巧妙集中到一個畫面中來。

  這幅畫的另一個特色是,整幅畫統一用的是偏灰褐色的色調,看上去古色古香,有一種令人痴迷的往昔風情,與通常大紅大綠的工筆作品大異其趣。

  千古以下,梅花都給畫遍了,展覽中也有一些梅花畫,其中有一幅也是別出機杼,構圖與慣見的那種枝葉蕭疏、一株橫斜的清冷格調大大不同。整個畫面滿滿的就是一樹梅花,粗大的老幹在中間,虬曲的枝條掩映在花叢裏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黃白小花和棗紅色的花結子幾乎佔滿整個畫面,那種汪洋恣肆的繁茂,大張旗鼓的霸氣,有一種撲面而來的旺盛生命力,彷彿有無數花間小妖在那裏縱聲喧囂,引人共鳴。

  一幅山水畫《黃山西海群峰》,也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黃山群峰壁立,遠近層次豐富,近處峭壁上的危岩綠樹,幾乎用工筆描繪,遠處的山與樹,卻又像罩在薄薄霧氣中,有一種千岩競秀、萬物靜觀的恢宏懷抱。黃山也是給歷代畫家畫爛了的題材,潑墨潑彩欲顯其大,反顯其空,這一幅群峰疊現,相對峙立,靜觀宇宙,千古無言,畫前站立良久,彷彿有一股真氣從胸中升起。

  就題材論,整個畫展最令人驚喜的是一幅名為《老宅》的水墨畫。這真是藝高人膽大,老宅有什麼特別之處?破舊的建築,從哪裏去提取美感?畫家選取的是兩個房間中一個類似過道的地方作正面,過道頗寬敞,上有頂蓋,其下散置枱櫈雜物,兩側房間只見外牆。畫面近處像是天井,其上透天,過道往外又是天井,天井往外可見大門,構圖取左右對稱的均衡布局,正面又有縱深感。屋瓦在陽光下呈灰白色,屋內陰影裏不同區塊顏色有深淺層次,過道下的各種家用雜物,又有一種濃厚的農家生活氣息。老宅建構有氣派,設置講究,顯然是舊時大戶人家的大宅院,雖然古舊,氣勢不減。這幅《老宅》出奇制勝,是整個畫展裏最令人有新鮮感的作品。

  此外,《雪域生靈》畫一群風雪中的犛牛,風雪迷漫,天地變色,一群野性的犛牛默默站在風雪裏,以牠們的堅忍對抗暴風雪。牠們無從知道暴雪會延續多久,往前去可能迷途,往後退沒有去路,牠們只有選擇站在野地裏,等候暴風雪過去。暴風雪會過去的,本能告訴牠們,所以牠們結伴苦捱等待大雪初晴的日子。犛牛與藏民,這也是司空見慣的題材,但一場暴風雪,提煉出「堅忍」兩個字,犛牛遂不只是犛牛,而是天地生靈掙扎求存的角色。

  香港畫家參選的作品也不少,最令筆者神往的是《嶺南四大家》,畫家畫的是四位嶺南畫派名家趙少昂、楊善深、關山月、黎雄才。水墨畫人物,形似不容易,神似更難,這幅畫以四幅黑白長條幅組成,左右兩邊黎雄才與楊善深站立,中間趙少昂與關山月端坐,如此整幅畫看起來錯落有致,避免呆板。畫家用心勾勒畫中人的臉部,其餘身體部分基本上虛寫,也沒有任何傢具背景,只有黎雄才手上持書,趙少昂面前有紙,四人或穿西裝、或穿長袍,或穿便服,也僅略有意思,寫意交代。

  觀者站在畫前,不由自主都會將視線集中在四位大畫家的臉部,黎雄才沉鬱剛毅,趙少昂開朗達觀,關山月自信開闊,楊善靜穆深思。筆者不知道四位大師的性格是否如此,只是從畫中人的形象中去領悟,但他們的真實性格是否與畫家的描寫一致,想深一層卻又未必太重要,重要的是畫家賦予他筆下的人物各自擁有活生生的靈魂,他們在畫家筆下活起來,引領觀賞者去與他們所處的時代、他們的藝術追求作一番神交,這對觀賞者來說,便以足夠,便不枉此行了。

  另一幅香港畫家的作品是《古城晨曦》,莽莽蒼蒼的塞外清晨,晨曦像霧一樣籠罩在古城廢墟上,眼前一望無盡土黃色的斷垣殘壁,早已分辨不出遠古的城廓人家,只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畫家着意描繪的便是那種物換星移的陳跡,一世繁華終難敵千年時光剝蝕,當年市聲消融於荒漠,後來人踏足在這片被遺棄的土地上,想起時空無垠、生命短促,該興起「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感嘆吧!

  整幅作品描寫的就是一種「空」的感覺,難處只在,「空」中應有物,無聲中應有聲,觀者不只看到廢墟,還看到未成廢墟前的城廓人家,那裏或是古絲路的必經之地,駝鈴處處,酒旗飄飄,曾幾何時,商旅不再來往,繁華數度起落,人間一隅最終歸於塵土,滄桑變幻人逝地空,唯有日月星辰無恙。

  香港畫家中也有以港九鬧市區的摩天樓為題材的,但筆者看來成功的很少,畢竟水墨畫講究的是意境,萬丈高樓平地起,擁擠作一堆,雖然參差起伏,也毫無意境可言,萬一畫來歪斜古怪,更添幾份滑稽。像這類作品,反不如像畫漁村的「晨曦」,至少有老香港的風味令人緬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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