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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醬記/李丹崖

時間:2017-07-27 03:15:59來源:大公網

  圖:外婆自製的黃豆醬讓人食欲大增 網絡圖片

  夏天一到,外面蟬聲聒噪,許多人都捂耳在樹蔭下酣睡;外婆卻捨不得睡,對於掌管一家人餐桌的重要人物,外婆的任務是為下半年的餐桌張羅,她現在用竹竿夠一些香椿葉或核桃葉,準備十斤黃豆,外婆好像在張羅一項「大工程」,沒錯,她要做一家人都愛吃的黃豆醬。

  黃豆,這種在中華大地上種植超過五千年的糧食作物,多少年來,和人類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除了豆麵、豆腐、豆油之外,黃豆醬也是它華麗轉身之後的成功存在方式。

  外婆是村子裏製作黃豆醬的高手,用現在的話來說,外婆做的是醬,實際上,也是有「匠人風範」的。我小時候在外婆家長大,所以至今記得她做黃豆醬的所有程序,非常嫻熟:當季剛剛收穫的黃豆,淘洗乾淨後,在沸水中煮熟,撈出來,瀝乾水分,拌上麵粉,攤放在鍋蓋上,這種鍋蓋一般是用高粱秸做成,有很強的透氣性,便於黃豆發酵。況且,外婆認為,高粱秸和黃豆都來自同一片土地,它們親着呢,容易「團結」。

  鍋蓋上還要事先放一些香椿樹的葉子來墊底,拌了麵的黃豆置於背陰處,上面蓋上乾淨的紗布,過了三天左右,黃豆上成了一層白色的長長的毛絮狀物,這些白毛絮也就是對人體有益的米麯黴。為了最大限度和空氣中的氧氣接觸,生了米麯黴的黃豆需要立即翻攪一遍,然後,繼續放在背陰處,等豆子外長了一層黃綠色的菌絲之後,拿到熱辣辣的太陽底下稍事晾曬,直至豆子變得乾爽,醬豆的原料基本準備就緒了。

  外公早年是個燒製陶壜子的匠人,家裏從來不少盛放醬豆的乾淨壜子,外婆把這些外面黃綠色黴的豆子放到壜子裏,採下一些花椒葉,剁一些生薑片,準備半斤酒,二兩白糖,再削半個西瓜,剁成塊狀,鹽巴適量,根據個人口味,也可以放一些青辣椒和紅辣椒,一起放到壜子裏,攪拌後,用塑料薄膜封上壜子,外面糊上一層泥巴,把壜子搬到院落裏向陽的高處,發酵半個月左右,黃豆醬就做成了。

  清晨的時候,準備一隻乾淨的勺子,輕輕打開壜子,一股醬香撲面而來。舀出來兩勺子,淋上麻油,立即就可以食用。咖啡色的醬,紅色的辣椒,青色的花椒葉和青椒,黃色的薑片,單純從色彩上就讓人很有食欲。當然,也可以和藕丁、花生一起炒食,非常開胃,是佐餐的佳餚。

  黃豆醬,在皖北稱之為「醬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時蔬尚少的年代,醬豆就是皖北人餐桌上的主要菜餚,因其開胃,配合饅頭來吃,很輕鬆就吃下兩三個饅頭,仍讓人意猶未盡。這是最簡單的吃法,也可以用大葱蘸醬來吃,一口蔥蘸醬,半個饅頭瞬間下肚,味道上就更增加了一重厚度,皖北田野裏的粗壯漢子尤其好這口,吃下大葱蘸醬,格外長力氣,所以,皖北大地被譽為「中原糧倉」,這裏的五穀豐登,少不了醬豆的功勞。

  據了解,先秦時候,皖北人就懂得製作醬豆,那時候,醬還被寫成是「醢」,那時候,我們的祖先認為,主食是餐桌上的元帥,醢是餐桌上的大將,為了突出醢的重要性,就把「醢」改成了「醬」。宋人陶谷《清異錄》中稱:「醬,八珍主人也;醋,食總管也。」這又把「醬」提到了另一個高度。

  黃豆醬,現如今在各大超市是熱銷食品,但我最愛吃的還是外婆做的。外婆做的醬,吃着讓人心裏格外熨帖,外婆已年逾古稀,患有輕度的老年帕金森病症,常常手抖,但她做醬的時候,手一點兒也不抖。外婆說,她做了一輩子醬,做醬是她最有把握的事,做醬的時候她也最靜心,這樣專注和熟稔,幹嘛要手抖。外婆說這話的時候,總是笑着,她的皮膚在這片天地的光陰裏,越來越像黃豆醬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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