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在上海參加「女性與默片」國際研討會，會議組織者為與會者放映了鄭大聖導演的新作《村戲》。攝影師為我北京電影學院時期的同學邵丹。《村戲》可稱是一部精彩成熟的作品，攝影機運動、表演、台詞……都堪稱上品。村裏「大喇叭」（擴音器）的使用使得開會「跑風漏氣」精妙，想起美國導演Robert Altman電影《風流軍醫俏護士》裏男女偷歡秘密的公之於眾……《村戲》裏，舞台上要唱的戲並非重點，只為引出人的戲、歷史的戲、政治的戲，在「文革」結束後，農村私有化（包產到戶）之初。五位本村長老面目無辜地坐在馬、恩、列、斯、毛頭像之下，引起中外觀眾一致會心笑聲。片中人物奎瘋子扮戲演鍾馗，讓我想到是否大聖在向母親黃蜀芹電影《人鬼情》中的鍾馗致敬……

　　《村戲》政治諷喻意味十足。黑白與彩色轉換或並置，彩色是那樣刺目詭譎，暗示對上世紀六十年代那段歷史的態度。蟬聲都似乎震耳欲聾。話劇、戲曲、電影交融，敘事、表演、攝影、聲音一致朝向某種荒謬的「炫」，隱喻那段歷史，也視聽化「奎瘋子」的主觀經驗。歷史創傷、瘋狂／失憶、「傷痕文學」、謝晉《芙蓉鎮》、張藝謀《歸來》……想到這些可以串聯的關鍵詞。以及個體／人性與集體／壓抑體制的二元對立，會否提供在當代還原那段複雜歷史（從饑荒到「文革」到私有制的近二十年現代中國史）面向的可能性？《村戲》的戲演不完，周遭背後的錯綜複雜，也開拓豐富的探討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