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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勇的人情之美\梅莉

時間:2017-06-22 03:15:55來源:大公網

  上海圖書館講座預告「白先勇細說紅樓夢」即將開講,嘉賓有寫《繁花》的名作家金宇澄和上海師範大學的紅學專家孫遜教授,我立即用微信搶了一張票。

  去的時候,特意提早了半個小時到場。可是,我一直走到最後一排,也沒找到空的座位,來得早的觀眾,早已篤篤定定地等待白先生亮相了。我趕緊在台階上席地而坐,不然,一會連台階也沒得坐了。

  人還是不斷地湧進來,最後連過道都站滿了,這場景比我上次聽女作家嚴歌苓的講座還要受追捧啊,我不確定是白先生的魅力還是《紅樓夢》的號召力。但我確定自己是奔白先生來的,問坐在台階上的一個小美女為誰而來,她答:「我就是想看看白先生長什麼樣。」哈哈,握個手吧,同道中人。

  讓我感動的是,過幾天就要過八十歲大壽的白先生,一個多小時的講座從頭到尾都是站着說紅樓的。他說:「如果要我挑五本世界最偉大的小說,我一定會選《紅樓夢》,可能還會把它放在第一名!」正因為如此,白先生講起這部名著時才如數家珍、滔滔不絕、意猶未盡。

  很多人批評紅樓後四十回,比如張愛玲曾說:「人生三恨:一恨海棠無香,二恨鰣魚多刺,三恨紅樓夢未完。」白先生說自己的意見恰恰與張愛玲相反,張一讀到後四十回就天昏地暗,而白說他讀到後四十回就大放光明了,最精彩的部分就是黛玉之死,寶玉出家。這讓我大為開心,因為我也一直覺得後四十回好,卻不敢說,因為眾人都說不好嘛,我說好是不是顯得很無知?這下好了,終於有個大家和我看法一致。

  白先生在解讀寶玉出家時,有個細節特別令人動容:「賈政把賈母的靈柩送回南京,回來後在河邊,冬天下大雪,遠遠看到一僧一道,中間夾着一個人,穿着大紅斗篷,赤着腳、光着頭。看到賈政後,他就前去下拜,一僧就說:『俗緣已了。』寶玉的表情似喜似悲,最後的俗緣已了。賈政本來很討厭這個兒子,這個時候賈政跑在岸上氣喘吁吁追過去,寫得很動人,父親的父愛就寫了出來了。」雖然賈政平時表現出挺不近人情的樣子,但此時卻流露出真情的一面,很難得。

  聽白先生一堂課,真是受益匪淺,心潮澎湃,感覺很高級很營養,回到家,有個細節仍回甘不已,感覺先生真是個有修養的老派紳士。在解讀王熙鳳這個人物時,他如是說:「《紅樓夢》罵人是鏗鏘有力,不避粗口。庚辰本裏面有一個地方,記錄了王熙鳳的口語,有一回賈母帶着大家去道觀做法事,全部都是女眷,小道士們都要迴避。一個小道士撿蠟燭,來不及迴避,不注意撞到了王熙鳳,王熙鳳一個耳光,然後罵了一個粗口,我在這裏就不好意思說了……」白先生是將軍之子,出身名門,家教甚嚴,風度修養由此可見一斑。對比今天網文髒話滿天飛的情形,是否也該有所反省?

  對於白先勇,是讀過他的幾篇小說而知道他的,印象深刻的有《永遠的尹雪艷》、《金大班的最後一夜》,覺得他文字細膩克制,心中有激情但又有節制,如今看來,原來字如其人,不慍不火,張弛有度,恰到好處。

  最近在讀台灣女作家丘彥明的《人情之美》,回憶八零年代的台灣文壇的「朋友圈」,翻到她在寫白先勇那一章節時,我仔細地看了。白先生果然是個富有激情的藝術家,他一直熱衷致力於振興崑曲事業。丘彥明在描寫他在忙於預排《遊園驚夢》這齣戲時,興高采烈地比畫:「幕剛開啟時,整個舞台是黑的,突然燈光一亮,胡錦穿着火紅緊身長旗袍,披着金色披肩,穿着金色高跟鞋,手裏拿着一把長長的象牙扇,一轉身面對舞台,象牙扇『刷』地一聲展開來……哎呀,美極了!」見白先生已渾然忘我地先入戲,陪同丘彥明一起造訪的女友忍不住提醒道:「胡錦好像懷孕了!」然後,就見白先生猶如晴天霹靂,馬上打電話去求證。「凌晨三點多,一切果真如夢,《遊園驚夢》演出不得不暫時擱置。我獨自在書房裏想:白先勇今晚要失眠了。」丘彥明如此寫道。

  藝術家都是有激情的人,總帶着把生活過成藝術的瘋狂特質,所以才會與眾不同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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