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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中門\李夢

時間:2017-06-08 03:15:59來源:大公網

  圖:委拉斯凱茲作品《宮娥》\作者供圖

  此前的文章中,我曾經介紹過畫家筆下的窗戶。當這些形態各異的窗戶出現在畫中,它們要麼為了將窗外的景「借」入室內,要麼用來暗示畫中人或者畫家本人明媚或憂傷的心境。與窗戶相似,當「門」出現在畫中,這一意象除去輔助構圖並改變畫面空間觀感外,也有一些隱喻及象徵的意味在其中。

  西班牙宮廷畫家委拉斯凱茲(Diego Velázquez,一五九九─一六六○)的《宮娥》(Las Meninas)是我一直想介紹卻苦於找不到切入點的作品。這畫不單是委拉斯凱茲本人的代表作,也是被解讀以及詮釋得最為頻繁的歐洲知名畫作之一。畫中人物眾多,姿態與表情各異,構圖看似散亂,細看卻詳略得宜,最妙的要屬畫中那一面鏡以及一扇門,姿態均是開敞的,將畫框外情景借入畫中,豐富了畫面內容。

  《宮娥》並非我們慣常所見的肖像作品,它更自在不拘束。它不是「擺拍」,而更像是日常情景的瞬間定格。西班牙國王腓力四世的女兒瑪格麗特公主位於畫幅正中,是畫中主角之一,身旁環繞幾位宮女,有的俯下身來勸她品嘗茶點,有的作揖行禮,還有的在逗弄畫面角落裏的一隻狗。有趣的是,畫家將一個嚴肅的,甚至有些落寞的自己放入畫中,位於公主身旁,正手握調色板創作一件大型畫作。

  畫家所畫內容,我們原本無從知曉,但偏偏,畫家在房間背景牆上掛了一面鏡子。藉由鏡子的反射,我們見到腓力四世與王后,明白了畫中那位宮女緣何無端端作揖行禮,也明白了畫中眾多人物的目光並未落在別處,而正正在國王與王后身上。原本,委拉斯凱茲正在為腓力四世與妻子創作肖像,小公主的忽然到訪打破了畫室的寧靜。畫中那扇門,既迎接小公主進入房中,也為畫作提供了除去右側窗戶之外的另一處自然光源。這扇門雖說不起眼,位於畫幅背景處,作用卻不可小覷。不信,你用手遮住門,再來看這幅畫,明顯少了些開敞與豐富的觀感。

  若我們將這幅《宮娥》放在當時西班牙王朝的社會背景中,便不難由畫中人憂傷落寞的神情聯想至西班牙帝國由盛轉衰的命運。腓力四世與王后生了四個兒子,卻全部不幸早夭,創作這幅畫作時,國王與妻子已進入暮年,卻不知將傳位何人,帝國全部的希望,似乎都落在畫中這位年幼的公主身上(門與門外透出的光正對準公主)。固然腓力四世最後一個兒子在該畫面世後數年出生,並繼承王位成為卡洛斯二世,卻因先天的疾病而無法勝任,導致盛極一時的哈布斯堡王朝滅亡。

  哈布斯堡滅亡後,一生為宮廷效勞的委拉斯凱茲及其畫作也迅速被人遺忘,直到印象派畫家活躍的十九世紀,人們才重新意識到這位西班牙畫家作品的偉大與精妙。時代與人的命運如斯牽連,的確引人感慨。

  如果說委拉斯凱茲《宮娥》畫中的門是妙手偶得,那麼英國當代藝術家休謨(Gary Hume,一九六二─)那一系列以「門」為主題的作品,則顯然是有意為之。如果沒有這些描摹大門的畫作,休謨無法以「青年英國藝術家」(Young British Artists,簡稱YBA)的身份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嶄露頭角。

  YBA流派的生長與發展牽涉的藝術家眾多,各有各性情,很難統一而論。不過,說到相似的地方,恐怕要屬他們在選用物料以及表達情緒上的大膽與直白。當Damien Hirst將一條完整的鯊魚標本封入一隻大玻璃箱中並展出的時候,休謨正在不厭其煩地描摹醫院的大門。

  那些門無一例外都是閉合而非開敞的,靜默着,不發一言。門被簡化為圓形與長方形的組合與堆疊,抽象意味濃郁,用色鮮艷,卻看不出雀躍與歡愉的情緒。藝術家恰恰試圖用鮮艷的色塊來反襯畫作主體(醫院大門)的清冷與孤寂。紅與黃的暖色調出現在畫中,並不指向活潑與生動,反倒有種靜默的哀傷。我們不知道這一扇扇閉合的門背後,正在發生怎樣或喜(嬰兒出世)或悲(生命逝去)的故事,唯有在門前徘徊流連。被擋在門外,被迫面對無止境的等待,這些隱喻又為畫幅增添了神秘的、形而上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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