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我向京城文藝前輩夏衍先生約稿，老人家沉默不語，既不答應也不拒絕，臨了說了一句：輕諾者寡信。

　　一個月後，我卻意外收到他女公子沈寧寄來的夏公手稿《小丁今年七十七》（小丁乃漫畫家丁聰——筆者註）。沈寧附信說：「父親眼睛幾近失明，很艱難地寫下這七百字的短文，為了支持你的工作。」此後，我在記住這件事的同時，也記住了這句古訓：「輕諾者寡信」。

　　「輕諾者寡信」出自老子《道德經》第六十三章，原文為「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那些輕易說出的承諾，很少是能夠兌現的，因為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不想付出，勢必屢屢遭挫。而聖人總能充分估計困難，故最終料事如神，無往而不勝。

　　「輕諾」、「寡信」是不少人的通病。從前，我有一位上司，凡事到他那裏都是「沒問題」，但他又絕對不是能擔肩胛的人。每次開會不是訓人，就是許願，拉一派，打一派。又好大喜功，文過飾非，作風輕佻，樣樣都要「做大佢」，後來大家索性給他取兩綽號：「做大佢」、「老輕佻」。他那些吊人胃口的許願，不僅十有八九不能兌現，常常連他自己都已忘記。自然寡信。

　　我個人的取態是：遠離下巴輕輕者，大拍胸脯者，封官許願者。當然，沒得選擇又當別論。但至少自己可以選擇重諾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