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沒有什麼大的夢想,就是想從坷垃地裏走出去。
現在說起「坷垃」是一個鄉土而美妙的詞語,而天天與之打交道的那個年代,真的是煩透了它。
「大坷垃砸小坷垃,拾起坷垃砸坷垃」,這是經常掛在我老爸嘴邊的話,這句話貫穿了我的大半生。
那時候不懂得,現在琢磨琢磨,感覺老爸的這句話不僅僅是關於土地的大白話,更是悟透人生的哲理。
我們的煩惱就如滿地的坷垃,一個個擺在我們面前,一個個繫在我們心頭,除了面對,更要學會化解。
用煩惱去化解煩惱,用煩惱去撫平煩惱,然後再撒上歡樂的種子,過不多久,所有的煩惱都將會被綠色的歡樂的波濤所淹沒。
煩惱已然成了滋養歡樂的土地。
陶淵明說「草盛豆苗稀」,那他一定不會料理土地,是個門外漢,是個只會吟詩的懶漢。
土地很公平,你肯下力它就會給你好的回報,你有一丁點的偷奸耍滑它都不會饒恕。
我們村有個懶漢,他很懶,不下地鋤草,不澆水施肥,整天面對着貧瘠荒長的土地嘆收成不好。
這很可笑,可笑得就像某些人懶得料理自己的人生還整天做黃粱美夢一樣,其結果只能是夢來夢去夢成空。
人們往往嘆人生路遠,遙無盡頭,嘆人生路艱,雨打風吹,那是因為沒有把雙腳立在土地上,只是一任會思考的頭顱跟着夢想飛。
不要害怕風雨,風雨是滋潤土地的因數,有了它們土地才會鬆軟,歡樂和幸福的種子才會茁壯成長。
體驗土地就是體驗人生,不了解土地的人不可以語人生。
有一個初到鄉下的朋友,面對綠油油一望無際的麥田放聲驚呼——好多好多的韮菜啊!
這好像是個玩笑,但我們總是在自以為是的玩笑中成長。
人的成長和農作物的成長是一樣的,都需要經歷四季。
農作物的四季是春夏秋冬,人生的四季是喜怒哀樂。現在,我們遠離了土地,不知道為什麼要有春夏秋冬,更不理解,人生有喜樂就足以了,為什麼還要有苦哀?
這些奇怪的問題,土地聽了都會發笑,長在山巔的野草也會禁不住發笑。
土地知道,每一棵小草都離不開它的懷抱。人類中還有多少人知道,土地都已被風颳跑了。
城市的土地已經被鋼筋混凝土壘起的怪物慢慢吞噬,前段回老家,發現一塊塊肥沃的土地,被挖沙的老闆挖煤的老闆還有挖石頭的老闆給揣進了腰包裏,記憶中的那些樹林,也被一陣一陣的風吹得不見了。
土地越少,年齡越大,就越是懷念土地,老想着到哪裏弄二畝地種種。可很難實現了,只能在陽台的花盆裏填些土,摁下幾粒種子,盼着它生善根,結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