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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榆錢兒飄香時/劉世河

時間:2017-04-20 03:15:58來源:大公網

  「東家妞、西家娃,採回了榆錢過家家,一串串、一把把,童年時我也採過它……」

  昨日上街閒逛,忽聞路邊一家商舖正在播放程琳演唱的這首老歌,記憶的閘門瞬間就被打開,呼啦啦一下子回到了童年,一時間鄉愁氾濫,不能自已。

  陽春三月麥苗鮮,童子攜筐摘榆錢。在我的家鄉魯北平原,眼下正是漫天飄着榆錢香的時節。

  榆錢,本名榆莢,是榆樹的種子,也是榆樹枝條上開出的花。因其外形頗似縮小了的銅錢一串串地穿掛在枝條上,慢慢便叫成了「榆錢」。而且又有意外發現,這「榆錢」竟是「餘錢」的諧音,於是便又寄託了某些期盼與願景。我想之所以房前屋後,河灘路旁幾乎遍地都是榆樹,大概與這個美好的願景不無關聯吧!而且,榆樹的品性也恰巧暗合了中國鄉村那種吃苦耐勞又不失樂觀的淳樸民風。榆樹屬陽性樹種,不但喜光、耐寒、耐貧瘠,更不擇土壤,適應能力極強。就連它的花也是最日常、最民間的,細細碎碎地開,一層層,一串串,擁擠在一起,一點也不張揚,像極了尋常百姓家老老實實過日子的姿態。而且更好的是還能採來充飢,且十分美味。

  聽父輩說,榆樹可堪稱咱鄉下人的救命樹,不但榆錢能食,就連樹皮也可以煮着吃。我有記憶的時候已是上世紀的七十年代初,彼時鄉下人的日子雖依然清苦,但尚不至於餓肚皮。所以榆樹皮到底是個啥滋味,我不曾嘗過,可榆錢之味卻是飽嘗過的,而且不僅僅是代糧充飢,更多的是為了嘗鮮,還有對寡淡日子的一種調節。

  榆錢的吃法有很多,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最拿手的「榆錢糕」。榆錢自樹上捋下來後,洗淨烘乾,再跟用鹽水和成的玉米麵混合,要三分玉米麵,七分榆錢才行,這樣蒸出來才疏而不散。麵和好後,直接平攤在籠屜上,然後蓋鍋起火,大約半個多小時的工夫便蒸熟了。吃時只需掰下一大塊來,用手撕着入口即可,絕對的脆甜綿軟,清香可口。若是再弄點蒜泥加老醋蘸着吃,滋味兒更足。當然,最原始的吃法就是「噌噌」爬上樹去,騎在樹杈上,一手拽着枝條,一手直接捋了榆錢就往嘴裏塞,那種鮮香,實在難以言釋,正所謂:欲知春滋味,咀嚼串串香。

  其實,中國人食用榆錢和用它治病的歷史已很悠久,早在南北朝時大醫學家陶弘景就說過:「初生榆莢仁,以作糜羹,令人多睡。」也就是有治療失眠的作用。《本草綱目》中說的更細:「榆,嫩葉炸、浸淘可食。三月採榆錢可作羹,亦可收至冬配酒,瀹過曬乾可為醬,即為榆仁醬也。」你看,不但能吃,還能配酒做醬。

  大讚榆錢之美味的也頗有幾位。北宋的歐陽修在一次吃罷榆錢粥後,欣然寫下了:「杯盤粉粥春光冷,池館榆錢夜雨新」的佳句;同是宋朝的孔鐘平則寫得極為調皮:「縷雪裁綃個個圓,日斜風定穩如穿。憑誰細與東君說,買住青春費幾錢?」;最詼諧的當屬清朝郭誠的《榆莢羹》:「自下鹽梅入碧鮮,榆風吹散晚廚煙。揀杯戲向山妻說,一箸真成食萬錢。」寥寥幾句,便將夫妻邊說笑邊喝榆莢粥的其樂融融之場景躍然紙上。

  歷史上還有一段因一首榆錢詩而締結的文字佳話,每次讀到都十分愜意。清乾隆時,詩人袁枚某年偶過河北良鄉,夜宿旅舍,見牆壁上題有一詩:「滿地榆錢莫療貧,垂楊難繫轉蓬身。離懷未飲嘗如醉,客邸無花不算春。欲語性情思骨肉,偶談山水悔風塵。謀生消盡輪蹄鐵,輸與成都賣蔔人。」末書「篁村」二字。詩中描述的是一個窮困潦倒的行者在暮春三月時,無衣無酒,有家難回的窘境,只能暫歇在路廊之中等待時來運轉。詩以榆錢寄慨遭際,神韻緬邈,極賦本色之美。袁枚讀後大為激賞,便即興寫了一首和詩:「好疊花箋抄稿去,天涯沿路訪斯人。」可是人海茫茫又到哪兒去找這位篁村先生呢?世間之事說來奇妙,萬沒想到十幾年後,袁枚在一友人家裏竟然遇到了他。此人乃紹興人,名叫陶雲藻。袁枚大喜,遂述前事,兩人不禁感慨久之,當即訂交成好友。文字因緣,果真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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