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罷楞嚴磬懶敲，笑看黃屋寄團瓢。

南來瘴嶺千層迥，北望天門萬里遙。

款段久忘飛鳳輦，袈裟新換袞龍袍。

百官此日知何處，惟有群烏早晚朝。（二）

　　文筆甚佳，但兩首合看卻猶有可議處。首先，惠帝對禁城的最後印象應是一片火海，但逃難未幾卻浮起「六宮猶望翠華臨」的綺思，不甚協調。再者，既然百官不知去向、朝堂荒落，而六宮竟然無恙，也不好解釋。復次，惠帝告別飛鳳輦、脫下袞龍袍的時間點是一樣的，但詩中一雲「久忘」、一雲「新換」，如此錯亂似乎不能以「心理時間」為由而搪塞之。筆者陋見，將二詩視為感慨惠帝的詠史之作則善哉，其作者蓋因禁忌而未有署名，後來廣為流傳，故被視為惠帝自作。

　　此外又傳宣宗初年，惠帝遊四川永慶寺，有絕句曰：

錫杖來游歲月深，山雲水月傍閒吟。

塵心消盡無些子，不受人間物色侵。

　　這時距離靖難已二十五年，惠帝彷彿已漸漸悟道。而褚人穫《堅瓠補集》記載，惠帝與吳江史仲彬頗有過從，作有詩兩首、詞兩首，也無甚家國感傷。可是，又有謂其晚年主動投官，英宗賜號老佛，供養他終老京都。惠帝上路前賦詩：

流落江湖四十秋，歸來不覺雪盈頭。

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漢無情水自流。

長樂宮中雲影暗，昭陽殿裏雨聲愁。

新蒲細柳年年綠，野老吞聲哭未休。

　　乍讀雖令人動容，但細想惠帝出家四十年，卻仍執著於歸葬京都，激動起來吞聲痛哭，與高僧形象又不太符合矣。

　　無論如何，惠帝也好、那些早逝太子也好，往往成為人們理想的寄託。尤其當不滿現況時，他們自然象徵着歷史的另一種選項。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