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年二月，美國紐約城的米芝蓮星級餐館「薩克森加帕羅」（Saxon +Parole）推出了一款「不可能漢堡」（The Impossible Burger）。在飯館的菜單上，這種漢堡和牛肉漢堡一樣要價十七美元，看起來、聞起來、吃起來都像牛肉做的漢堡，甚至會像牛肉餅一樣流血，但實際完全用素食製作。

　　它的發明者是史丹福大學的教授布朗（Pat Brown）。布朗之前研究遺傳學、癌症治療已有二十五年了。七年前學術休假時，他另闢蹊徑，決定從全新角度探索如何解決動物飼養危害環境的問題。他認為通過飼養動物生產食物是「地球上最具破壞性的技術」。一塊夾在漢堡中間的牛肉餅需要消耗六點七磅飼料，五十二點八加侖水，七十四點五平方英尺土地，一○三六BTU（相當於二五九千卡）的能量。在美國，三分二的農作物被用作飼料。美國飼養動物產生的溫室氣體相當於整個南半球的產出。

　　然而，布朗覺得世上的億萬肉食者不會因為食肉對環境的破壞而改變飲食方式，自願轉而吃素。所以，他要想法暗度陳倉，通過改變素食的滋味讓大眾少吃或不吃肉食。「不可能漢堡」的關鍵成分是亞鐵血紅素（heme），一種存在於包括人類在內的動物血液中的成分，正是這種「血淋淋」的滋味讓牛肉吃起來別有風味。布朗領導的研究小組從大豆根莖中提取到了亞鐵血紅素，然後加入酵素，放到巨大的容器中發酵生長，「就像釀造啤酒一樣」。這個辦法可用於大規模生產亞鐵血紅素，和土豆蛋白質等混合後製成素食漢堡，就能在滋味上接近牛肉，以假亂真。

　　美國人對這項成果喜聞樂見。「不可能漢堡」在東岸的頂級豪華餐館熱賣，比爾蓋茨等大佬都願意投資布朗創建的「不可能食物公司」。在中國，素食者不像在美國那麼罕見。出於身體健康、宗教信仰原因長期茹素者古已有之。近年來，隨着民眾環保意識的增強，吃素的就更多了。然而，有人非議把素菜做得像葷菜的行為，認為素雞、素鴨、素鵝、素魚之類菜餚儘管在素菜館裏大受歡迎，道德上卻實在可疑：食客只求心安，實際對肉食念念不忘；廚師投其所好，追根究底還是唯利是圖。我卻覺得，與其發此誅心之論，不如學學美國人只看實效的務實態度。

　　然而，「不可能漢堡」目前並不便宜，比麥當勞九十九美分一個的漢堡貴了十幾倍。假以時日，技術進一步發展，可以生產出價格低廉、滋味純正的假牛肉、假豬肉、假雞肉等時，是否更有利於環境保護呢？否則，以吃素來保護環境就會成為有錢、有閒、愛新奇階層獨享的特權。道德行為一旦被貼上價格標籤，不但無濟於整個社會、世界全球的福祉，而且會讓貧富階層、貧富國家之間的差距更懸殊，思想更隔閡。素食一旦成為製造不公平、不和諧的兇器，那就好心辦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