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花木盛,正值綠化時。華夏大地自古就有逢春而動,植樹綠化的傳統,無論是「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的唐宋,還是「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的近現代,植樹造林,綠化環境成為民俗,許多才華卓絕的大師也熱衷於此。
魯迅植樹是為了陶冶情趣。九十多年前,他舉家從故鄉遷至北京西城八道灣,在院內栽了一棵大葉楊,入鄉隨俗,很快融進了北京人愛美化庭院的氛圍,又能在倦乏的寫作之餘傾聽「天籟之音」,鬆弛神經。一次,有位叫常惠的青年學生上門拜訪,談話間忽聞室外嘩啦嘩啦聲,以為是下雨,感到詫異。魯迅笑着對他說,這哪是下雨呀!那是棵大葉楊,葉子大,颳小風就響,風大了響聲更大,像下雨一樣,這棵樹是我栽的,響起來好聽,我喜歡這樹。魯迅栽的這棵樹和朋友開了一回玩笑,看似嚴肅,「橫眉冷對」,其實性子裏也有浪漫、幽默的一面。
作家趙樹理植樹為的是改變家鄉面貌。解放初,這位「山藥蛋派」的代表人物調到北京搞專業創作,每年仍抽出一定時間回山西沁水縣家鄉生活,寫他熟悉的鄉里鄉親,積極投身到改天換地的農村建設中,其中在山上栽種松樹,植樹造林總有他的身影。一九五七年,憨厚的趙樹理把高中畢業的女兒送回家鄉務農,臨行前他自掏腰包,帶着女兒買了一百棵蘋果苗和海棠果苗,在家鄉進行種植果樹試驗,寄託了女兒在農村扎根成長的期望。他的家鄉成為當地的富裕社,這與趙樹理宣導固沙治水,栽樹育人分不開。
數學家蘇步青植樹與科學實驗有關。上世紀五十年代中期,他任職於復旦大學,在寓所小樓牆邊種了一棵藤蘿,善於攀爬的藤蘿逐漸布滿了整幢小樓的外牆,美化主人居住的環境。上海的盛夏是非常炎熱的,這棵藤蘿給他家帶來陰涼。據測量,他寓所室內的溫度比不種藤蘿的低二至三攝氏度,這事兒傳開了,家裏成為上海綠化環境的「樣板點」,來人不斷,還被拍成電視播放。此外,他還親手栽種了楊桃樹,既美觀,收穫季節還能品嘗鮮果。蘇步青栽樹來自他多年愛勞動的好習慣,動腦動手,調節養生,長壽百歲。
核子物理學家何澤慧植樹自勉。她和丈夫錢三強在「文革」遭到批鬥,一同下放到陝西渭河邊的幹校,但他們並不因此頹廢低落,對逆境淡然處之。面對西北春季荒山禿嶺颳起的陣陣黃沙,何澤慧想到了植樹造林。富有經驗的她選擇耐旱脊鹽鹼,插枝能活的楊柳,與丈夫及其他年輕人一起栽種,邊幹邊講植樹造林的好處。年復一年,他們栽的樹茁壯成長,一排排挺立在路旁房邊山坡,給夫婦倆帶來欣慰。何澤慧說,人活着要有楊柳的耐活性和堅韌性,二者缺一不可。可見他們榮辱泰然的人格。
老一輩革命家李一氓植樹致力於推廣。這位擅長作詩、書法的老人,在自家庭院種了竹樹、香椿樹、爬牆虎、美人蕉等不少花草樹木,抽出空來不是鬆土澆水,就是剪枝整形,作為活動筋骨,修身養性的寄託。為了讓更多的人喜愛、懂得植樹綠化,李老不厭其煩地向來者推介,滿腔熱忱地傳授經驗,並提供株苗,出版家范用便是其中之一。當他看到自己培育的心血在更多的院落茁壯成長,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
大師們植樹的出發點雖各有不同,但改善環境,美化生活,託物喻志卻是一脈相通。隨着時代的發展,科學的進步和普及,他們開拓思路,跳出了對植樹原有的狹窄認識,付諸實踐,變小我觀賞為造福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