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巴黎的公共鋼琴 作者供圖

　　在幼稚園接了女兒，我們沿着植物園的法國梧桐大道散步回家。女兒時而一邊奔跑一邊跳躍，時而東張西望看看樹下的野草和路邊的小花。突然，她在遠處的長椅附近停了下來，她趴上長椅的靠背，向花壇的中央聚精會神的看着什麼。

　　我扭過頭，順着女兒望去的方向看過去。幾位路人零零星星地圍在一個白色方方的東西面前，那是個新的雕塑麼？我差不多走到了女兒面前，這時，突然耳邊傳來悠揚的鋼琴聲。噢，那個白色的東西竟然是一架鋼琴。最近看新聞說巴黎會在商場、機場等公共場所放置鋼琴供人們彈奏，想不到在植物園的露天花園裏也有一台。

　　我帶着女兒走過去，鋼琴聲也越來越清晰。這是一首歡快的樂曲，樂聲飄揚在植物園裏的空氣裏，每個音符彷彿都在帶勁兒地跳躍着，映着鋼琴附近剛換上的含苞待放的玫瑰，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陶醉其中。

　　走近了，我才看到，彈琴的是一位少年。他身穿深藍色毛衣，牛仔褲運動鞋，一副標準的高中生打扮。他有一頭棕色鬈髮，略長過他的耳朵，身邊地上的琴櫈旁放着他的黑色書包。他的面前並沒有擺琴譜，只見到他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流暢地來回行走，優美的樂聲便流淌而出。彈到他熟悉的部分，他便輕微地閉上眼，身體和頭都輕微地隨着節奏搖晃着；彈到不太熟悉的部分，他略微有些緊張地看着左手彈下去的琴鍵。

　　不知過了多久，樂曲也接近尾聲了。他在某一處彈錯了一兩個音符，嘗試了兩三次卻都沒能繼續下去。這時，他身後一位高大的男子毫不遲疑地伸出手，在鋼琴上把他彈錯的部分示範了一遍。我這才注意到這位一直站在少年身後的男子，棕色長髮，一看便是少年的父親。

　　少年往琴櫈的右邊挪了一點，認真地看着父親的示範，也跟着重複了幾次。少年的父親顯然覺得彈幾個示範的音符太不過癮，便把背包扔在地上，乾脆坐了下來。父子倆擠在琴櫈上，卻絲毫不影響他們立刻開始的四手聯彈。少年在高音部依然彈起剛才的旋律，沉穩且清晰；父親在低音部即興的伴奏，為主旋律添色不少。兩父子的琴聲相互呼應着，樂聲更是激昂起來。

　　很快，這首曲子在父子倆的默契合作中結束了最後一個音符，周圍響起不多卻熱烈的掌聲。少年有點不好意思地站起來，低着頭拿起地上的書包背到肩上，走到旁邊的一位牽着小男孩的女士身旁。女士的旁邊還有個掛着旅行袋的嬰兒推車，噢，看起來這是來巴黎旅行的一家四口。

　　彈琴的父親可能感覺還沒盡興，從琴櫈站起來，伸手抱起女士身邊那個大約三四歲的男孩，回到鋼琴面前，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小男孩很自然地伸出小手便開始彈起簡單的音符，父親右手抱着男孩，左手輕輕地彈伴奏。父親嚴肅的臉上露出隱藏不住的滿足感。

　　這一家四口離開以後，又陸續的有幾位路人停下來坐到鋼琴前彈起他們喜愛和熟悉的旋律。女兒從頭到尾一動不動地看完所有人的「表演」，怯怯地拉着我走到沒人的鋼琴面前，在這台公共鋼琴上，彈下了她人生的第一個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