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旅法的台灣行為藝術家Bonne/作者供圖

　　認識Bonne，是在芭蕾形體課上。一頭蓬鬆的黑髮用皮筋簡單的紮了一個馬尾，寬鬆的高腰深紅色針織衫，纖細的長腿只穿了一雙較厚的黑色褲襪，腳上是深灰色的芭蕾舞鞋。不知為什麼，她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點像日本藝伎的氣質，所以自然的，我把她默認為是班上的日本同學。直到有一天課後，我用我還不算太流利的法語問她下周課程改動時間的時候，她才用略微生硬的普通話跟我說：

　　「我可以說中文。呃，只是很久沒說了。」Bonne微笑着，深黑色的眉眼和大紅色的嘴在臉上形成三個明顯弧線：「我跟着幾位前輩藝術家從台灣來巴黎，因為這裏是最有藝術底蘊和氛圍的地方。噢，都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那您很小便離開家了吧？」我有點驚訝。

　　「噢不，姑娘。那時候我都三十幾歲了，我現在都快七十歲了！」Bonne還是笑着。

　　「不會吧！」我認真望着Bonne，完全無法相信平日跟我一起在芭蕾形體課上抬腿拉腰蹦蹦跳跳的是一位快七十歲的老太太。

　　當語言溝通毫無障礙的時候，我們的聊天便開始滔滔不絕完全停不下來。Bonne告訴我，她是一位行為藝術家，在巴黎、倫敦和紐約作不定期的演出。看見我聽到「行為藝術」四個字一頭霧水的樣子，她給我解釋說：

　　「具體來講，我做的是跟舞蹈和形體相關的行為藝術。也就是說，用姿態和動作來表達一些情感和意境。為了更好學習形體的表達，我會去學習各種舞蹈，爵士、現代舞、芭蕾。同時我需要鍛煉自己的體能，瑜伽和普拉提我也在練習。所以呢，我基本上每天至少要上四個小時的各種課程。」

　　「太厲害了，一個半小時的芭蕾形體課下來，這一天我幾乎都只想躺沙發上了！」我眼中充滿着崇拜的望着眼前這位年近七十的「同學」。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聊天，在舞蹈教室門口的樓梯上持續了快半個小時，最後我甚至忘記了最初我要向她詢問的課程改動時間。

　　受Bonne邀請，我帶着女兒去觀看了她作為主創藝術家之一的一次行為藝術表演。地點設在着名的蓬皮杜藝術中心，Bonne是第一位開始出演的。她披下齊肩的長髮，上了比往日更濃的舞台妝。依然是一雙厚褲襪，和平日舞蹈課穿芭蕾鞋不同，她穿了一雙十厘米高的細跟黑色皮靴，手上戴了一雙漆皮亮紅色的長手套，手套長到幾乎遮住胳膊肘。這雙手套成為整個舞台最搶眼的部分。音樂緩緩響起，Bonne不慌不忙的跟着節奏把手伸向遠方，又慢慢收回，再向另一個方向伸展，讓人感受到一種遙遠和寧靜的意境。整個表演大約三分鐘，所有的觀眾都屏住了呼吸，沉浸在這個創造出來的平靜之中。直到Bonne的動作停止，音樂的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全場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這是一段結合了西方芭蕾舞和東方太極拳的一段表演，希望大家喜歡。」結束後，Bonne簡單的介紹了創作的靈感，她雙手合十：「她演繹了我的藝術夢想中，那顆嚮往西方卻又念舊東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