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我們去看望朱志堅大姐,她是呂志先大使的遺孀,已經九十四歲。她很會心疼人,幾次通電話時,她都不讓我們去看她,說天氣這麼冷,你們也八十多了,不要來,我很好,放心吧。一轉眼一個多月過去,我們終於得到了她的同意。
進門看到,朱大姐坐在沙發上,精神很好,面色也不錯,我們放了心。她由她的女兒、女婿照顧,住在一起。我們坐下說話,朱大姐告訴我們,她心中總有點遺憾,那天晚上,她去醫院看望,老伴兒一定要她回家休息,不得已只好離開,但就在這天夜裏,老伴兒走了。她說着,眼裏閃着淚花。看來老人心中一直想着這件事,之前在電話裏也跟我們說過。我們勸她想開,她說,現在沒有什麼想不開的了,老伴兒活了九十九歲,也算高齡了,人總是要走這條路,遲早的事。說罷她好像輕鬆了一點。
又坐着閒談一會,朱大姐突然說,到我的卧室去看看吧,說着起身。這時她女兒悄悄告訴我們,要讓你們看看我爸的照片。我們跟着朱大姐,緩緩走進她的卧室,只見床頭牆壁上,掛着呂大使和朱大姐年輕時的合影,呂大使坐着,朱大姐站在身後,兩人微笑着注視前方。在牆壁的另一側,掛着呂大使的大幅標準像,身着深色中山裝,和藹而端莊。「這樣,我一睜眼就可以看到他。」朱大姐深情地說,她心中還裝着老伴兒。
據朱大姐女兒說,呂大使去世後,標準像原來放在客廳,朱大姐一天坐在沙發上,看着照片發呆,口中自言自語:「他還沒有走。」為減輕媽媽的悲傷,過了一段,女兒建議把照片移到書房,媽媽同意了。又過了些日子,根據媽媽的意見,照片移到了卧室。卧室靠窗一側,還整整齊齊鋪着一張床,不用說呂大使在最後的幾年就睡在那裏。
我們是四十年前在平壤中國大使館與朱大姐相識的。那時,中朝關係很熱,呂大使工作很忙,參加各種活動和會見,很少有休息時間。朱大姐除參加一些必要的活動外,與大使珠聯璧合,細緻入微,善做使館人員的思想工作,使館內出現團結敬業的良好氛圍。呂大使和朱大姐早年投身革命,在抗日鬥爭的烽火中結為伉儷,幾十年在一起走過風雨歷程。抗戰勝利七十周年時,他們兩位雙雙榮獲抗戰英雄紀念章,為人表率當之無愧。
這天我們離開時,勸朱大姐好好保重身體,並相約春暖花開時再來看望她。朱大姐女兒在一旁說,平時我們在家照顧,明天是周末,我哥哥一家都來,媽媽一點不孤獨,讓我們放心。朱大姐握着我們的手,久久不肯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