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年春節剛過,以「耄耋」之年,隻身來到西半球的中部,真的走進了異國他鄉,離北京何止萬里之遙。抵達之後,突然想到「家」,想到家庭的成員,想到關於「家」的方方面面,而且滿腦子都是,長久盤旋,揮之不去。從事對外事務五十餘年,大半輩子多在世界各地漂泊,常以「四海為家」自詡、自勉,不知何以出現如此情景。是老了嗎?我在問自己。
我有好多「家」:我自己住的地方,我父母在世時住過、現在依然按照我的要求保留在那裏的房子,我的兒孫和弟妹們的居所,都被我視作為「家」,因為我經常去這些地方,且多半無需打招呼,並在那裏感到親切、舒適、愜意。當然,我自己住的地方只有我是主人,更沒有必要同任何人商量進出的問題,自由往來,無拘無束。其實,我這次孤身一人,遠涉重洋,來到的地方也是我心目中的「家」之一,因為我的小兒子一家三口以及在求學中的我的大兒子的女兒都暫時居住在那裏,而且由於小兒子的工作和兩個孫女上學的關係,他們還要在那裏住上幾年。似乎,我沒有什麼理由會在這種時候讓滿腦子裝的盡是「家」。
「家」,有很多定義和詮釋。有的說「是父母在的地方」,有的說「是可以隨心所欲的場所」,還有許多其他的解釋。這些說法各有千秋,各含其理、其情。總之,我自己的感覺,「家」是讓人隨時感到親切、隨意、放鬆、作用重大,又能夠永誌難忘的地方。
辭典上說,「家」是「給人居住的房屋,有最愛的人,可以遮風擋雨、讓人感到溫暖的地方」。還說,「家」是個廣義詞,可以延伸,可以聯合。這個解釋應該是屬於傳統、科學的註釋,還形象化,為各方面所共同接受,我對之自然有同感。
在本文中,我想就「家」寫幾句話,但一不想說我的家有多大,因為再大,再豪華,它也只是沒有生命的建築;二不想說我的家是井井有條還是凌亂不堪,因為那只是整理的事情,無需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只想說的是我對「治家」的理解,是關於對如何使「家」發揮其正常社會細胞作用的認識。
無論是從廣義而論,還是就狹義來說,人人必定有家,人人也都需要有家。關於「家」的概念,是人必然都會有的,而且絕大多數的人都會對「家」懷有濃厚的感情和恆久的期盼,儘管「家」經常會出現人無法控制的變換、圓缺。
年輕的時候,我真的是以「四海為家」,覺得哪兒都可以成為自己的家,隨遇而安,沒有太多的思考。還在幼年時代,因為戰爭的關係,曾兩度隨長輩離鄉背井,生活在戰亂以外的地方,加起來大約有四年時間;自從就讀初中,我就離開了家,沒有家人陪伴住在學校,大學時代更是遠離親人,孤身棲在他省;在投身外交工作的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裏,由於國家發展條件的限制,我還曾「拋妻棄子」,隻身在國外的工作崗位上。當然,我從來沒有失去對家的概念,更沒有減少對親人的感情和思念。或許,類似的遠離家鄉,遠離家庭,還更增添了我對家的情感、認知和理解。
家是「加油站」,家是「避風港」,這是我數年前在所著書的序言中強調過的認識。以「家」為出發點,闖蕩世界,興旺事業,繁衍後代,休養生息;也以「家」為出發點,為國家、民族做出自己的不同、不等貢獻,保證社會的和諧發展並使之蒸蒸日上,則是我始終崇尚和堅持的原則。
按照時代的要求經營好「家」,應該是所有人、所有家庭的責任和義務。我有一個大家庭,父母分別於三年和六年前辭世後,我被大家庭的全體成員視為「家長」,─沒有投票表決,更沒有「全民公投」,被五十餘口人一致無例外地認可,依靠的是傳統,也有個人的表率和魅力成因─,負有從多方面「經營」這個家的責任,其他成員也給了我充分的信任和大膽管理的許可權。在和平的年代,如何按照文明的傳統和時代的要求管理好這個社會小細胞,避免出現某些國家那樣的支離破碎、分崩離析的家庭景況,可能是我近日在異鄉觸景聯想、不斷思考「家」的深層次原因。
關於「家」的地位、風氣、作用、影響,需要思考,更需要行動。聚少成多,所有家庭都朝着社會需要的方向行動了,文明必將更加強大,夢想自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