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新春假期,閤家遊海洋公園,看到團團菊花,香遠溢清,公園如花海,遊客趁春光明媚,爭與鮮花拍照。
菊花誰始祖
「春秋之月,菊有黃華。」過去有些人以為菊花由東洋傳入,這兩句話三千年前寫下來,記在「禮記」。月令裏,那時候只有黃菊,沒有其他色澤,因此有「菊有黃華」之句,賞的都是黃菊。白菊第一次出現,是到了唐朝,唐詩人劉禹錫賞菊,看到黃菊之外,竟有白色的菊花,不禁大為驚喜,回去寫下「家家盡黃菊,梁國獨如霜。」讚嘆之情,躍然紙上。這是我國首次培育出黃菊之外另一種色澤的菊花,由單一顏色變為雙色。
約一千二百年前,中國菊花傳到日本,那時候,菊花的品種已超越黃白兩種,而大有可觀了。中國菊花不但早於日本出現,並傳至東洋,而且已改育成功。
菊與秋光冬光,是自然界色與光天衣無縫的配合,人們習慣選擇秋冬觀賞。秋冬時節,嶺南地域的「三蛇肥」,江南的大閘蟹進入了時令,菊花不但可觀賞,還是吃的時候,「夕餐秋菊之落英」,把菊花入饌,配合當令食品而成美食,香港的蛇宴,如蛇羹、炒蛇絲,江南大閘蟹的蟹粉,都加入菊花,這樣吃法,倒是充滿浪漫情調。
隨着栽種技術的進步,菊花不再是秋天開花,秋菊一詞,漸為「四季菊」代替。新界花農種植的菊花,四季花開,長年供應,賞菊不受節令限制。本港的氣候秋天與冬天是一年裏分別不大的季節,秋菊只是一種概念。路邊的花檔,春、夏、秋、冬,擺賣不同品種的菊花,大部分由新界花農供應。
先人以三千年的歲月,從單一的黃菊培育出如今七千個品種,甚至一瓣多色,如半朵殷紅半朵白的「小二喬」,帶有果味的「梨香菊」,形象百變的品種如「十丈珠簾」、「杏花春雨」、「流鶯囀」這些名字已經叫人心動。
從一朵黃菊到菊花大家族出現,使人想到先人的智慧,滴水成洋。
牆頭炮仗花開
午後離開市區,到沙田道風山一家庵堂向先人上香,這是我家新春必行之事。
在通往半山的小山路,眼前看到幾堆紅橙橙的花,鋪在村屋的屋角和山腰草木間,不禁叫一聲:「真熱鬧啊!」
郊區的春風,比家裏清新,客廳的陽光和水仙,真比不上郊外花樹熱鬧,深深吸一口草木的清香,唔,春風吹到心裏。
這幾叢紅橙橙的炮仗花,一路吸引着我,山路兩邊的人家,有新型別墅,有古舊村屋,牆裏牆外種植花草樹木,這一帶草木幽深,只有這幾叢紅橙橙的炮仗花出現眼前,使你感到四周的環境驟然熱鬧起來,她不但吸引路人注意,也使村屋和草木生光輝。
一叢叢的炮仗花,像少女迎春的新衣,又像往年家家戶戶燃點的鞭炮,有聲有色。要是這間白牆的小屋是我的家,我就住下來過一個春天。
推窗見炮仗花,出門見炮仗花,回家的路上見到炮仗花,躺在床上,想着還是鋪蓋在屋頂的炮仗花……。
她的生命力旺盛無比,那麼一根藤便把屋子和棚架都蓋住了,每約兩寸有一小節眼,長出一束束葉子,葉子旁邊長一束花,每束多於十朵,像掛着一排排的鞭炮。她不會吝嗇自己的熱力,上千朵同時開放,很有「普天同慶」的胸懷。
伴着炮仗花過一個春節,誰還感到寂寞呢?
想起納西瑟斯
我喜歡水仙花,大部分原因是受希臘神話故事的影響。今年,我又選擇水仙作為案頭的年花。
水仙花在希臘神話中是一位名叫納西瑟斯的美少年,又是水仙的英文名字(Narcissus)。美少年的羅曼蒂克行為,對我當時充滿幻想的年齡有很大吸引,每讀至深夜不肯釋卷。
納西瑟斯美男子,常常有一群少女藉故親近他,但從沒有一個女郎能夠感動他冷漠的心。仙女「愛歌」最是迷他的一個,失戀的愛歌在山林中自去自來,逐漸失去美麗的容貌,最後在憂鬱中死了。她歌唱的餘音迴旋在山巔水涯。
故事看得多了,以後許多時聽精彩的音樂表演拍掌的時候,仙女「愛歌」就很自然出現腦海,「echo」(回音)一詞是從這故事得來。
納西瑟斯的故事沒有完,愛神維納斯認為他狂妄,灌給他一杯酒,使他失去常性,走到銀色的清溪臨流自照,突然,他在水中的影子變成美少女,他着迷了,張臂向影子求愛,隨着波紋少女麗影消失了。他日夜守候溪邊,終於成狂,為自己美麗影子死去,化作一束水仙花,吐出淡淡幽香。
少年時很多幻想,常為自己編寫美的故事,曾為這故事動心。年紀稍大了,漸覺納西瑟斯的心態過於自我,內心世界只有「我」存在,最後,在自我欣賞中以悲劇結束。故事與新春歡快不很相稱,不忍看水仙花帶上這麼一段蒼涼。
「臨流自照」是人的愛美天性,納西瑟斯過度沉迷於「顧影自憐」了。如今,我依然喜歡水仙花的雅態和她的清香,哀艷的故事卻隨生活的磨洗而褪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