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疑,春節是喧鬧的。洶湧的人潮,朝着故鄉那個滾燙的地方走;紅到連鬥牛都眼紅的紅包你發給我,我發給你;喧鬧的爆竹聲裏一年去又來;很多同學聚會時的交心變成了攀比;本該休憩的心變成了觥籌交錯的應酬……春節在很多時候給人的感覺是喧囂的,甚至可以說成是吵的,也正因如此,我格外懷念那些春節裏的慢生活。
我懷念那個時候,一家人在一起包餃子。有模有樣的永遠是媽媽包的,歪歪扭扭的永遠是妹妹包的,我包的餃子總是經不起沸水的考驗,但這樣的餃子吃起來,恰恰是最香的,即便是拋卻營養的概念不說,遠遠超過超市裏的速凍水餃千萬倍,可是,如今,又有多少年輕人春節再包餃子呢?
我懷念那個時候,故鄉的土牆根處,一群老者在曬太陽。他們解開厚厚的冬衣,還有他們繫棉襖的腰帶,敞開懷,去迎接這個初春的暖意。他們聊一年來的收成,一年來的故事,也聊那些從外鄉趕回來的年輕人,或者他們什麼都不聊,安安靜靜地聽一段評書,《三俠五義》、《楊家將》的江湖圖景、家國情懷,在他們的腦海裏密密地織開。如今,還有多少人有這份閒情雅致?
我懷念那個時候,父親用剪刀工整地剪開一張張紅紙,一筆一畫地教我寫春聯。父親的歐體字很帥氣,我的字有一些骨架,很大程度上都是受父親影響。父親儘管只有高中文憑,在我的印象裏,他卻是個地道的文人,他寫春聯的虔誠是我見過最帥氣的姿勢,他每一筆每一畫,似乎都在刻畫未來,而我,這樣在旁邊默默看着的毛頭小子,也在父親一筆一畫的慢節奏裏,收穫了桃符以外的其他延伸意義。而如今,看看有多少人門楣上還是手寫體的春聯?
我懷念那個時候,外婆包的包子。包包子無疑是一項大工程。首先要把粉絲放在大鐵盆裏,用開水燙好,蔥、薑、五香粉等各種佐料都要準備妥當,不用絞肉機,用兩把刀在案板上「哐哐哐」把肉剁成末,然後,調好餡兒,一籠一籠的蒸屜架在劈柴火上,半個村子都是香氣,包子被包成一把個褶,捏成一個圓圈,象徵團圓。而如今,單單說是肉餡,又有多少人不是絞肉機絞出來的?
……
我懷念春節期間的慢生活,在慢騰騰的光陰裏活出生活的儀式感。人吶,說到底都是活給儀式感的,古語雲:慢工出細活。而快,往往容易丟三落四,簡化了生活中的諸多程式,儀式感丟失殆盡。
所以,現在的很多人在春節忙的不是「辦年貨」、「做吃食」等這些必備工序的儀式感,而是沒完沒了的「搶紅包」,紅包是用來搶的嗎?恐怕翻開中國任何一項習俗,都沒有。所以,我說,如今的春節太喧鬧了,不安靜了,也就略顯不俏皮了。
希望我們在喧囂的過年浪潮中,也不忘給心靈保持一脈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