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屠蘇猶未舉,燈前小草寫桃符。」這是南宋愛國詩人陸游關於《除夕夜》裏的兩句詩,意思是說詩人陸游在除夕到來之際依舊在燈下用草字體趕寫着迎春的桃符。「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誰不想在這除夕到來之際舉杯歡慶呢?近代偉大的革命家、思想家和文學家魯迅先生則在除夕之夜忙着錄碑。
錄碑就是抄碑,是碑帖愛好者把碑或石刻上的文字用毛筆謄寫在宣紙上,然後裝訂成冊保管起來,備研究之用。魯迅經同鄉好友許壽裳介紹,於一九一二年五月五日來到北京擔任教育部僉事,主要負責教育部社會教育方面的日常工作,這個工作擔子不重,卻很瑣碎,魯迅一樣做得風生水起。當時北京有一條著名的文化街,也就是琉璃廠大街,這條大街位於北京和平門外,出售書籍和筆墨紙硯的店舖鱗次櫛比,而經營碑帖的舖子也很多。這些碑帖有的是已經裱好的碑帖,有的是經過翻刻的成套法帖,也有的是未裱好的碑、石刻、造像、吉金(古代鼎彝等古器物)等拓片。已經裱好的碑帖屬於二次創作,人工雕琢痕跡很重,魯迅先生不感興趣。翻刻的成套法帖就跟流水線上的產品一樣已經行銷於世,大都有着相同的面孔,千篇一律,沒有個性和特色,魯迅也不感興趣。魯迅最感興趣的則是那些未經裱好的碑、石刻等。在閒暇之餘,魯迅常常光顧琉璃廠,遇到合適的碑帖就破費買下來。比如魯迅先生在一九一五年六月十三日的日記裏有這樣一段話:「往琉璃廠買趙阿歡造像等五枚,三角。又縮刻古碑拓片共二十四枚,一元。」從這段日記裏也可以看出,魯迅所購買的造像也好,古碑拓片也好,價格都不是很高,魯迅也能吃得消。據史料記載,魯迅在北京有十五年之久,在這十五年裏不用問也買了很多像碑帖之類的拓片。買來那麼多碑帖之類的拓片怎麼辦呢?那個時候魯迅住在南半截胡同七號,也就是人們非常熟知的山會邑館補樹書屋,即紹興會館。這個會館於道光六年,即一八二六年建成,並投入使用,目的之一是接待來自山陰、會稽兩縣的同鄉官僚、縉紳和科舉之士。據說這個會館的布局前面是仰級堂,後面有是希賢閣,魯迅當年則是住在靠南的一間屋裏。魯迅是浙江紹興人,這間屋既是魯迅的睡榻之所,又是魯迅的讀書寫作之地,當然也是魯迅抄碑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魯迅在這裏度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眠之夜。魯迅在回憶山會邑館補樹書屋生活的情景時,曾經在小說集《吶喊》裏動情地寫到:「夏夜,蚊子多了,便搖着蒲扇坐在槐樹下,從密葉縫裏看那一點一點的青天,晚出的槐蠶又每每冰冷的落在頭頸上。」在這樣的夏夜,魯迅就抄起古碑文來了。
「哪裏有天才,我是把別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其實,魯迅也把別人歡度除夕的時間也用在了工作上。除夕之夜,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都忙着辭舊迎新,歡聚一堂吃年夜飯,客居北京的魯迅呢?似乎早已忘記除夕之夜的熱鬧和喜慶,而是獨自一人在山會邑館補樹書屋就着一盞煤油燈,心無旁騖地又忙着錄碑。魯迅是在哪一年除夕之夜忙着錄碑呢?「晚許季上(同鄉好友許壽裳)來,並貽食品。舊曆除夕也,夜獨坐錄碑,殊無換歲之感。」查魯迅先生在北京時寫下的日記,魯迅是在一九一七年的除夕之夜錄碑的。
在北京錄碑,在北京的除夕之夜錄碑,意在研究金石和校勘碑文。當然,這為以後的魯迅成為學問大家、雜家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