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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逢雞年暢談雞

時間:2017-02-01 03:15:43來源:大公網

  圖:宜興窰《天雞壺》正在中文大學文物館「百鳥迎春:雞年賀歲展」中展出至三月五日\中大文物館供圖

  際此丁酉年甫臨,雞年初至,謹祝各位讀者雞年百福盈門,萬事興旺!更祝諸位在日常生活中文武兼備,處事待人時彰仁顯勇,恪守信諾。\塵紓

  其實,上述的文、武、仁、勇、信,原來就是雞的「五德」,即五種德行,而雞有五德的說法,早在漢朝已予確立。根據韓嬰《韓詩外傳》「卷二」所載:「君獨不見,夫雞乎,首帶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敵在前,敢鬥者,勇也;得食相告,仁也;守夜不失時,信也。」

  雞具備文武仁勇信五德

  上述文字,是韓嬰載述春秋時代魯國臣子田饒向魯哀公說的一段話。大意是說:「你沒看見嗎,但凡是雞,由於頭上有雞冠,這就是文德,腳有尖爪,是武德;無懼敵人而勇敢搏鬥,是勇德;得到食物而通知同類一起分食,是仁德;準時報曉,是信德。」不過,這番話的本意,並不是專誠頌揚雞有五德;其實是田饒藉着雞有五德,去諷刺魯哀公的,因為這段話之後,還有下文。田饒繼續說:「雞有此五德,君猶日瀹而食之者,何也?」意思是:雞既然有五德,你為什麼每天都烹煮雞來吃呢?田饒就是以雞有五德的一段話,嘲諷魯哀公有賢臣而不用。

  田饒諷刺魯哀公有賢臣而不懂器用的故事,後人可能早已忘掉,但當中所借用的雞有五德,卻流傳千古,我們提到這種本來是人類畜養而供人食用的家禽,總愛以「德禽」稱之,並期以人類多向這種德禽學習。連雞也有五德,人類豈可自短於德禽?

  過去兩三千年,華夏文化裏有關雞的描述,當然很多。不過,礙於篇幅,不能在此一一縷述,只可酌選幾則有趣的記載,稍予提述,以博一粲。首先,雞究竟有哪些別名?

  須知我國文化深厚,但凡物事,除了正名,總有別名。舉例說,月亮就有好幾十個別稱。雞雖然比不上月亮有這麼多的別名,但常見的,起碼有十多個,例如關於守夜報曉職能的有:燭夜、時夜、司晨、司晨鳥、知時畜;至於雞鳴報時的有:長鳴都尉、翰音;關於肖屬五行的,則有:酉禽、酉日將軍(十二生肖裏,申猴酉雞,是以地支裏的酉與十二生肖裏的雞相搭)、金雞、金禽;以雞的外形長相取名的,則有勃公子、會稽公(借喻)。

  除了這一大堆饒有趣味的別稱,古代典籍有很多關於雞的載述。例如:《詩經》國風裏的「齊風」(即齊國民間詩歌的記載)有雲:「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乍看之下,這四句的四言詩,不大好懂。不過,如果解釋之後,想必大家莞爾不已。根據傳統的解釋,這首詩是指女方對男方說:「雞已經在鳴叫了,而天也快亮了,上早朝的官員早已擠滿了朝堂,你還賴床貪睡?可是,男方卻狡辯說,噢!那不是雞的叫鳴聲,而只是蒼蠅在叫而已。」這個故事是諷刺為君者怠於朝政,耽於逸樂,對方良言規勸,他還要砌詞抵賴,簡直有失為君者的德行風範!

  這邊廂,齊國人民諷刺為君者疏懶朝政,聞雞啼而不肯起身上朝;那邊廂鄭國人民卻聞得雞啼後便起身勞動。且看《詩經》「鄭風」:「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這四句詩大概是說:女方(想必是妻子)說雞啼了;士(想必是丈夫)則說,天雖未亮,但也快亮了(昧旦)。丈夫起身看看夜色,只見天上的小星星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那些大星星仍在發亮(有爛);於是就準備出外打獵,射殺鳧雁(弋鳧與雁)。這首詩就是反映老百姓天還未亮,就準備出外勞動,與「齊風」裏君王賴床的情況,堪成對比。

  前文提到,雞有五德,而「足傅距者」(雞腳有爪)是五德中的武德。可是,歷代人民卻因為雞腳有爪而將牠們訓練成戰鬥以至賭博的工具。鬥雞這種殘忍的賭博行為,歷代皆有。且看《左傳》(即《左氏春秋》)的記載:「季、郈之雞鬥,季氏介其雞;郈氏為之金距。」話說季與郈兩人鬥雞,各出奇謀;季「介其雞」的「介」字,可以有兩種不同的解釋。其一,是在雞身披甲,作為保護;其二是以芥粉之類而帶有傷害性的粉末塗於雞的羽毛上,敵人來攻時,自己拍起翅膀,把羽毛上的粉末飛散過去,從而傷害敵方的眼睛。不過,這種做法不一定有百分百保障,蓋因飛散的粉末,不一定只傷敵眼,恐怕有時一不小心會傷及己眼。至於郈氏,「為之金距」,就是在雞爪上戴上金屬爪套,便於攻擊,並且加強殺傷力。沒想到,雞因有尖爪而視之為武德,卻被人類加強武裝而成為殘忍的賭博工具!

  不過,歷代「鬥雞事件簿」中最惹笑但亦最發人深省的鬥雞故事,莫過於《莊子》及《列子》所記載者,話說周宣王吩咐紀渻子馴養鬥雞,可是養了幾十天,每當周宣王問及馴雞進度,所養的雞,是否可以拿出去比賽,紀渻子不是說雞流於氣躁,就是說未及沉穩,結果過了四十天,紀渻子對周宣王說:「雞馴好了!」怎知所馴的雞,對於敵方的叫陣挑釁,無動於衷,全無反應,而這就是成語「呆若木雞」的語源了。

  不過,關於雞的成語,當然不止「呆若木雞」,其他如「聞雞起舞」、「牝雞司晨」,都各有掌故。根據二十四史中《晉書》卷五十九「祖逖列傳」記載:「逖情豁蕩,不修儀檢,年十四五猶未知書……後乃博覽書記,該涉古今,往來京師,見者謂逖有贊世之才……與司空劉琨俱為司州主簿,情好綢繆,共被同寢。中夜聞荒雞鳴,蹴琨覺曰:『此非惡聲也』因起舞。逖、琨並有英氣,每語世事,或中宵起坐……」這段引自《晉書》的文字,就是「聞雞起舞」的來源。祖逖不以野處的雞鳴為惡聲,反而視之為早起鍛煉身體的時鐘。

  祖逖聞雞起舞鍛煉身體

  就是因為祖逖勤於自我裝備,後來屢積戰功,而且愛護百姓。《晉書》後來有這樣一段的記載「逖……躬自儉約,勤督農桑,克己務施,不畜資產,子弟耕耘,負擔樵薪,又收葬枯骨,為之祭醊,百姓感悅。嘗置酒大會,耆老中坐流涕曰:『吾等老矣;更得父母,死將何恨?』乃歌曰:『幸哉遺黎免俘虜,三辰既朗遇慈父,玄酒忘勞甘瓠脯,何以詠恩歌且舞。』其得人心如此。」

  祖逖的成就,固然歸因於自我裝備充足、服務之心堅定,但總不能否定,他懂得利用雞鳴作為早起鍛煉的鬧鐘!不過,我們此刻活在現代都市,想聽雞鳴也聽不到了。

  雞鳴除了可以協助古人起床鍛煉,還可以借喻倫常乖悖。從《尚書》以至歷代典籍,都有「牝雞司晨」的典故。「牝雞」是指雌雞。本來雞鳴報曉是公雞的職分,如果用雌雞報曉,那就是顛倒乾坤,女代男職,甚或延伸至僭越自尊之意。

  除了成語典故,歷代文人留下大量有關雞的詩歌。只可惜礙於篇幅,只能酌選幾首,聊增文趣,第一位要提述的,是杜甫十分推崇的南北朝作家庾信。他寫了不少詠雞的詩。當中如「憒憒天公曉,精神殊乏少。一郡催曙雞,數處驚眠鳥。其覺乃於於,其憂惟悄悄,張儀稱行薄,管仲稱器小。天下有情人,居然性靈夭。」(《擬詠懷詩》)這是一首明放着借雞罵人的詩,人類本來是有靈性的,怎麼比雞還不如?

  明朝唐寅(伯虎)所寫的詠雞詩,數目倒也不少。當中例如:「武距文冠五色翎,一聲啼散滿天星。銅壺玉漏金門下,多少王侯勒馬聽。」(《題金雞報曉圖》)這是一首從雞有文武兩德延伸開來的詠雞詩,連王侯相將,文武百官上朝前,還得聽牠的;甚至天上繁星,也都要聽牠的。文人倒也為雞啼添增文采。

  如果以上兩首詠雞詩過於嚴肅,甚或失於矜誇,以下兩首就肯定貼近自然,具有濃濃的田園風味了。其一是唐朝孟浩然的《過故人莊》:「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住在農村的好朋友,薄具雞黍,與詩人共享田園風光,真一樂也。其二是宋朝陸游的《遊山西村》:「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從今若許閒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陸游認為鄉村民生簡樸,而且最能保存古風。只要遇上豐年而不是斂年,農產豐盛,就可以殺雞宰豬去款待客人。

  不過,不論是孟浩然,抑或是陸游,都沒有說明,鄉村農民怎樣烹雞款客?詩人既然沒有說明,筆者也無從猜度。不過,倒想跟大家分享一下烹雞之法。

  雞既屬家禽,百代以來,我國各大菜系的烹雞之法,各地人民的煮雞款式,根本數之不盡。不過,如果要具備田園風味,客家人的銅盤蒸雞,倒也不賴。你要是上了年紀,度過燒柴燒炭的日子,一定用過瓦煲銅盤作為煮食器皿。銅盤蒸雞是把走地雞斬碎,放在銅盤上,佐以金針雲耳、小香菇、薑絲、紅棗以及陳皮絲,再調以生抽、胡椒粉、糖、鹽蒸之。

  蒸熟之後,盤裏的雞肉固然鮮嫩可口,雞味十足,連盤上的雞油雞汁,都可以用來淘飯,啖之香滑,飯量頓增,如果佐以客家人自己製釀的糯米酒,則屬更佳!這道蒸雞推而廣之,連廣東人也十分愛吃。

  不過,如果你稍嫌銅盤蒸雞味濃,而崇尚清淡,筆者鄭重推介廣東式的白切雞。很多人誤以為白切雞是蒸的。豈不知,如果把雞放在窩裏隔水蒸,雞蒸熟了就變得皮開肉粗,了無啖口。

  煮白切雞先放沸水中燙

  家母入廚資歷超過甲子,今年以八十六歲高齡仍可單人雙手,烹製八菜一湯。據她提示:白切雞要是啖之脆嫩,必須以水浸之,並非蒸之。先把一鍋水煮沸;乘着水沸,以手拿着雞頸,然後將雞身放於沸水之中;水因雞生而轉涼,待水再快將煮沸,把雞從水中抽起;待水煮沸,再將雞身浸於水中。如是反覆四次左右,然後把雞放在水中,把鍋蓋上。及至鍋裏出煙,水又沸滾,就熄火靜待四十五分鐘。如果要求雞肉特別爽脆,靜待四十分鐘便可,之後把雞拿出,以冷水沖洗,當雞身轉涼,才開始斬雞。保證皮脆肉嫩。

  匆匆一短文,摭談了有關雞的文化,當中既有文學、典故、成語等精神文明,亦有烹雞之法的物質文明,筆者無非藉此祝賀各位讀者,雞年精神暢旺,物質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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