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產品

首頁 > 文化 > 正文

止庵:他讓意識流淌成 樸素的黑白電影/胡艷麗

時間:2017-01-11 03:15:59來源:大公網

  圖:止庵著《喜劇作家》由中信出版社出版,預計於今年二月發行/作者供圖

  他和她在同一屋簷下,卻彼此隔着天涯海角的距離,這距離,時間不能飛越,語言不能彌合,眼神不能交融。他和她守着不同的悲哀,一起等待時光老去、年華老去,生命老去。這是止庵在中篇小說《喜劇作家》中寫下的悲劇故事。

  他亦以此為題,命名他的首部小說集。該書收錄的是止庵在二十五年前寫下的文字,除了這部同名中篇外,僅收錄了短篇四部,其餘幾十萬字的作品已在四分之一個世紀前被其焚毀,而另一些作品,亦被他自己宣判為「幸未謬種流傳」。

  這些結集入冊的作品其共同點在於書寫的都不是歷經世事沉浮起落、生死離別的大悲,而是事關內心,事關情感,不足為外人道的最隱秘的悲哀與疼痛。

  卓別林為悲劇穿上喜劇的外衣,讓人笑着哭,在表面的歡樂背後留下無限的淒涼。止庵乾脆連那件喜劇的外衣也脫去了,他寫的是徹頭徹尾的悲劇,而偏偏又貫以《喜劇作家》的書名,讓那個一生想寫喜劇,卻將生活過成了悲劇的「喜劇作家」成為該書的「代言人」,其間巨大的反諷,就如同理想和現實的鴻溝。

  書中,《姐兒倆》最是觸目驚心,那是延續了六七十年代悲劇的悲劇;《走向》語言看似撲朔迷離,實則情感的隱線跳脫而出,那是一個男人情感的迷宮;《墨西哥城之夜》則是活脫脫地幻滅,把生活的傷口撕裂,在流血時還要強裝鎮靜。

  本書的同名作品《喜劇作家》,則把三代人心靈的悲哀寫到入魂入骨,混亂的思緒、錯亂的意識、連掙扎都到無力的靈魂悲哀,幾度令人窒息。最後一篇《世上的鹽》則是夢幻、是溫暖、是悲傷,是無法擁有的擁有,是孤獨時代的人給自己心裏留下的最後一抹無望的希望。

  《喜劇作家》中的作家林蔭,希望寫一部生活的喜劇,但他自己的生活卻是默劇、情景劇、悲劇的交集。與妻相對無言,任何的言語都無法繼續,都會被輕蔑地嘲諷……他的研究生兒子,研究陀思妥耶夫斯基(港譯: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卜生,心裏跳躍的是善惡、人性、純潔、卑污,是茨威格、托爾斯泰,是生命、格局,抑或是宏大、精微,而他的妻子卻只知道生個孩子拴住丈夫的心,卻不知道「心一拴,就有了裂痕」……林蔭的女兒,剛剛牽得情郎,新婚當天突然驚覺「天真可愛」與「忠厚老實」本就不應在一起,天真的得不到激情的擁抱,忠厚的得不到溫柔的體貼,他們本就不該產生交集……

  林蔭的喜劇未完成,卜生的論文未完成,所有的思路、所有的跳躍、所有的靈感,被現實的塵埃一一擊碎,生活支離破碎。

  書中滿是流淌的意識,林蔭的、卜生的、安娜的、吳圓的,一波一波,彼此牽連,匯在一起,好像生活巨大的回聲。這種痛在現實生活中是難以言說的,此中沒有驚天動地,說了是一地雞毛,滿目凌亂,不說是心裏永遠的暗影,是眉頭散不盡的悲哀。

  此文成於二十五年前,可從今日之視角去看,生活中本質的東西,人的內心深處本質的東西,人與人之間的隔閡,心與心之間的距離,依舊未曾有半點改變。這也正是為什麼文中那些不按行文常理跳躍的思維,那些沒有標點前言不搭後語的跳躍,那麼輕易就可以俘獲人心。

  止庵這本小說集的特點在於,他讓每個人都看得懂、看得清,痛在心裏,卻又無言以對。它更像樸素的黑白電影,沒有濃烈的顏色,沒有大景物、沒有大製作,在不多的場景、不多的人物之間,卻有着種種急流暗波,在人們情感的世界裏衝撞、轟鳴,找不到發泄的出口,最終又隱沒成了心口上的暗傷。當演員表已經開始滾動,當片尾的音樂響起,人們還沉浸在影片中,遲遲不願退場。

  八○年代,正是中國經濟、社會大轉折的時代,所有的人都像孩子,都在蹣跚學步,都在各種立場、觀念中恍然若失,又似有所悟,所有人都有可能犯下各種錯誤,也有可能一不小心成為「創世」英雄。

  這又與進入新千年,在加速轉型變革社會中茫然無措的人們,異曲同工。當時代失去了坐標,最先失衡的也許並不在於顯於外的東西,而在於人們內心的迷茫,而後才慢慢溢為行為的失衡,最終才匯為喧囂的、多元的、最好的,也是最壞的時代。

最新要聞

最新要聞

最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