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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且微妙的霍普/李 夢

時間:2016-12-29 03:15:58來源:大公網

  圖:霍普畫作《夜遊者》 作者供圖

  明年是美國畫家霍普(Edward Hopper,一八八二至一九六七)逝世五十周年。最近,我翻看他的作品,越看越覺得有意味。他的畫中每每有強烈的光暗及冷暖色調對比,卻不顯得過分熱烈或張揚,反而予人克制內斂之感,且時常糅雜些憂鬱與寥落的味道在其中。

  霍普以及其他活躍在十九與二十世紀交界處的美國畫家,可謂該國現代藝術的開創者。二十世紀最初十年的美國現代藝術圈,很有些繽紛活潑的樣貌。年輕的、雄心勃勃的藝術家去歐洲留學,將立體主義、抽象主義或後印象派等等創作理念帶回故鄉,有些人偏愛色彩實驗,還有一些樂意用畫作描摹日常生活,霍普則兩者兼有。

  與那個年代的很多年輕藝術家一樣,霍普將旅行視作開闊眼界與汲取靈感的途徑。而歐洲作為彼時新鮮藝術流派及風格蓬勃長養之地,自然吸引了他的目光。霍普曾在一九○六至一九一○這五年間三次到訪巴黎,發覺當時盛行於法國的立體主義和野獸派並非他的理想所繫,卻在十九世紀下半葉印象派及寫實風格藝術家德加與馬奈的作品中,找到了共鳴。的確,與野獸派的炫目活潑以及立體主義的乖張相比,霍普的畫與他本人的性格一樣,內斂,深沉,偶爾還有些神秘的、難以捉摸的意味。

  霍普創作於一九三○年的畫作《星期天早晨》,極其明確地反映出霍普受到上述兩種藝術風格的影響。畫中是半條闃寂無人的街,太陽初升,將街燈及街邊消防栓的影子拉得很長。街邊是一排雙層建築,上層是住家,下層通常開些小店,買瓜果、鮮花和咖啡等,是再典型不過的美國城市街景。霍普雖說將畫中房子塗成紅與綠等鮮艷顏色,卻並不想描摹它的熱鬧,而是特意將一個無人的清晨呈現在畫布上,以至於這明明是一幅街景圖,卻被藝術家畫出靜物畫般的感覺。

  「靜」是霍普畫作予人的第一印象。不單這些無人的風景畫,甚至那些描摹人物交談或聚會情景的畫作,也常常給人安寧與神秘之感。畫中人要麼坐在窗下縫紉機前織補衣物(《縫紉機前的少女》),要麼獨自望向室外藍天下的紅磚建築(《小城市的辦公室》),要麼在某個靜夜時分,三兩散坐在城市街角的酒館裏,低頭默默飲酒。

  霍普活躍的年代,正是美國城市化的鼎盛時期,農村人口大量湧入城市,城市景象亦不斷變得繁華而多元。然而,霍普發覺,人口密度的提高並未帶來人際關係的日趨親密,城市人即便共處某一公共空間(咖啡館、酒店大堂等)的時候,也往往表現出忽視甚至排斥交流的狀態。在作品的構圖上,霍普通常喜歡在畫幅顯眼的地方畫上隔斷,或許是一扇窗,或許是半面牆或幾根立柱,以此凸顯城市中個體之間疏離與隔膜的狀態。

  對我來說,霍普畫作最吸引的地方不在於它們如何呈現紐約街景,而在於畫家的用色。有些畫家在畫面上塗抹大量暖色調的時候,會讓觀者覺出溫暖、明媚與愉悅,而霍普畫中那些鮮艷誘人的色彩,卻時常給人詭異甚至壓迫之感。據說,美國懸疑電影名家希治閣在一九六○年代初拍攝代表作《驚魂記》的時候,曾受到霍普畫作《鐵路邊的房子》啟發。畫中照例無人,只一座孤零零的房子,位於鐵道旁。房子是淺灰色,屋頂卻是紅色,似乎處在一種半荒廢的狀態中,引人浮想。

  紅色在霍普畫中不時出現,有時以大色塊的樣式,有時只是點綴,卻無一例外予人神秘詭異之感,比如《鐵路邊的房子》中的紅屋頂,《夜遊者》中酒館女酒客染成紅色的長髮以及《酒店大堂》中老婦人身上的紅裙子,等等。在眾多冷色調色塊的映襯之下,那一片或幾點紅,尤其顯得詭異離奇,像極了懸疑小說或恐怖電影中的場景。霍普畫作提供給觀者的解讀空間相對開闊:若你用懸疑電影導演的視角看那些作品,你或許會覺得它們看似靜默寡言,其實內裏湧動着難以言說的慾望與糾葛;若你換一種《深夜食堂》式溫情脈脈的視角,你也能從那些油畫中,覺出寂靜安寧的味道。或許正是這種解讀時的多義與微妙,使這位美國畫家筆下的人像或風景,成為後世人屢談不厭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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