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無意中得到一個十分吃驚的消息,一年多前,她竟失去了唯一的女兒。我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也為此輾轉不安。
她和我們年齡相仿,已進入耄耋之年。原來住在我們這幢樓裏,是上下樓的鄰居。她是老伴兒的中學同學,也是我們的大學同學,畢業後曾在同一個部門工作。住在一個樓裏時經常見面,回憶往事,感慨萬端。大約七八年前她們老兩口搬走,我們和她的聯繫少了,只偶爾通個電話,互致問候,互道珍重。
她有一個女兒,剛搬到一個樓裏時我們見過,不到三十,長得漂亮,身材也好。還記得搬來不久,她的女兒又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我們還祝賀她當了外婆。她的女婿也很不錯,幫着岳父母做不少事情。一家五口,過得十分美滿。
誰知晴天霹靂襲來,剛搬到新居不久,她的女兒就不幸查出患了肝癌。好在動手術及時,效果不錯,恢復後照常上班。她心裏很苦,但她堅持自己承受,沒有和任何人說。她也要老伴兒堅持這一原則,不驚動他人。
又過了五六年,不幸的事情終於發生,她女兒的病情惡化,沒有多久,離開人世,她和老伴受到巨大打擊。正當壯年的唯一女兒離去,怎麼讓她能承受得了。但她堅持一條,自己承受難以言喻的痛苦,不去打擾別人。她幾次想回來我們這邊,看看老同學、老鄰居,但又一想很可能問到她女兒,猶疑再三,還是作罷,苦水嚥到自己肚裏。她讓老伴兒也這樣做。
時間過去了一年多,不知怎麼透露了風聲,我們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聽到,不禁大吃一驚。怎麼可能,好好的女兒,會突然失去。這期間,她也來過電話,情緒還不錯,根本沒有涉及她女兒的事。我們起了疑心,會不會是誤傳?
猶疑再三,老伴兒終於拿起電話,撥通了她家的號碼。
電話中傳來她的正常聲音,相互問候之後,老伴兒不得已問了一句「女兒可好」,頃刻出現了沉默,之後傳來她的哭泣聲:「告訴你吧,她已經不在一年多了。」接着又是沉默和哭泣。老伴兒後悔,戳到她的痛處。接着傳來她的聲音:「我一直不想告訴你們,不願因為我們的痛苦,影響你們的正常生活。」她哭着說,泣不成聲。老伴兒搜索枯腸,用各種語言,盡力安慰她。稍後,她鎮靜了不少,告訴我們:「外孫女已經長大,明年考大學。她很懂事,在我們面前,從不提她媽的事。生活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可能遇到,要能挺住,要能承受。」說罷反而勸我們多多保重,珍視每一天。
事後我和老伴兒心情仍不平靜,我們的這位老友,堅持痛苦自己默默承受,不去因自家事打擾別人,豈不也是一種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