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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荒誕外衣 寫冷酷真實/胡艷麗

時間:2016-12-09 03:15:57來源:大公網

  《藍色筆記本》四川人民出版社二〇一六年出版。作者供圖

  他如流星般滑過俄羅斯的夜空,以乾枯怪誕的文字同這個自以為正常的世界激烈碰撞,生命燃盡卻在後世不朽。他就是在生時被惡待,而在身後得到如潮讚譽的丹尼爾·哈爾姆斯,被譽為俄羅斯荒誕文學的先驅、「異樣文學」代表人物、後現代主義大師。

  哈爾姆斯出生於一革命家庭,父親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態度深深地影響了他,在青年時期即參與成立「真實藝術協會」,在此期間創作並揚名後世的《伊莉莎白·巴姆》,在當時被評論界炮轟,稱為「恬不知恥的直白,意義晦澀,無人能解」。一九三一年,哈爾姆斯連同協會幾名重要成員因散播「階級敵人的詩歌」而被捕,一年後獲釋;十年後,他再次因「散播誹謗言論和失敗情緒,煽動人民對蘇聯的不滿騷動」被捕,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沒有等到出獄,於一九四二因飢餓而在監獄的精神病院離世,年僅三十六歲。哈爾姆斯在世時,除兒童文學作品外,小說、劇作、詩歌等創作始終不被蘇聯主流文學圈認可,而他兇悍、直白、褪去情節以及語言修飾的「乾枯」式寫作,卻一直洶湧澎湃。他着荒誕的外衣,書寫世界最冷酷的真實。

  《藍色筆記本》為哈爾姆斯的第一本中譯本小說集,該書收錄了其最重要的百餘篇短篇及一部中篇小說。應該說,這部作品並不符合中國讀者的閱讀口味,故事情節荒誕而又簡單,語言直白,如一幅幅抽掉了色彩,去掉了細節的夢境拼圖。但他的小說,又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在你掩卷合書之後,某些情節會翻卷而來,縈繞在眼前,與你所有的閱歷、生命感悟結合在一起,成為一種新的並不美妙,卻能直抵人心的另類體驗。

  比如《教授妻子的命運》一文,故事情節前後缺乏直接邏輯,被少發了工資的教授與他離奇的死亡沒有直接關係,教授妻子遇到水兵與夢到托爾斯泰風馬牛不相及,精神正常的教授妻子被帶到精神病院在床上揮動魚竿,釣看不見的魚更是令人感覺作者腦洞大開,然而在所有的反邏輯之中,卻又存在一種隱秘的關聯。哈爾姆斯在文中將真實與幻境以怪誕的方式巧妙融合在了一起,處處突兀卻又一氣呵成。

  正如本書的譯者所言「構成哈爾姆斯作品情節荒誕的元素完全是最普遍的生活細節。只是聯繫諸種事件的不再是生活上的邏輯因果鏈,而是真實藝術協會的成員們所遵循的『藝術邏輯』」。藝術是用來呈現真實的,但真實的呈現方式有很多種,哈爾姆斯選擇了最危險、最易崩潰,也最難為世人認同的另類方式,直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在《所有人都愛錢……》中,他以變形的方式書寫世人對錢的痴愛,在冬天把它們投到火爐、在夏天把它們放到冰窖,撫摸它們、親吻它們,甚至為它們餵最肥膩的食物,這是怎樣一副貪婪的守財奴形象,像戲謔、如誇張,似反諷。而細思之下,這又分明是生活中每天都上演的鬧劇,錢就在我們心裏,攪得人時常不得安生,為之憂慮、為之奔波,而忘記金錢本來的用途。另需指出的是,即使作者的語言已經極度壓縮,但偶爾也有過度表達的嫌疑,比如這一篇的最後一句「而我並不特別注意錢,我只是用錢包或皮夾子裝着它們,根據需要花費它們。」其實在前面的敘述中已經把人們對錢過度的「寵溺」寫得入魂入骨,實在沒有必要為文章再添一足。

  在哈爾姆斯筆下,世間事、世間物、人與人之間的碰撞大抵逃不出荒唐,而人心折射出的世態更是荒涼。相比生的荒涼,是死亡的熱鬧,他的文章中書寫了太多的死亡,在夢中死亡、在談話中死亡、在爭鬥中死亡、在所有的時間地點不拘一格地死亡,甚至是活着活着直接就成了灰燼。死亡的氣息貫穿了全書的始終。我不明白一個人是如何如此深沉的愛上「死亡」,又是如何能夠用極短的文字把死亡的過程寫成一齣齣鬧劇,而把死亡的結果寫得如同繁花落幕,萬物安息。

  假象看多了,我們就誤以為那是真相的模樣,偽飾看多了,反而以為那是事物本來的組成部分。哈爾姆斯以一雙洞察人世真相的眼睛,把真相還原,把偽飾撕碎,把虛無剔除,最後剩下的就是這樣看似乾枯,實則內涵豐富,四兩撥千斤的洶湧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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