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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上年紀人愈忙」/顧農

時間:2016-12-09 03:15:56來源:大公網

  二〇一六年為了紀念魯迅去世八十周年,北京魯迅博物館和出版社連手接連推出了《魯迅藏書志.古籍之部》和《魯迅藏浮世繪》等好書,讓讀者大開了眼界。原來魯迅還藏着這麼多好東西!魯迅固然是一位鬥士,而同時也頗有發思古之幽情與收藏藝術品的興致。魯迅不是那種單向度乾巴巴的人。

  於是我就想起他老先生關於中國古籍和日本浮世繪的下列兩段話,一段是一九二五年二月他回答「青年必讀書」問題時說的─

  我以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國書,多看外國書。

  這話當時就讓他大大捱罵,後來也被認為這是他割斷傳統、態度偏激的一個證據。其實他這裏不過是極而言之,強調一般知識青年要放眼世界,多吸收外來文化。古書自然也要看的,他本人不知讀了多少中國古書,對致力於這一行的青年,他開過指導性的書目,也當然全是中國古書。

  魯迅有許多話不大容易理解。專家們應多向群眾作些通俗易懂的解釋和說明,不要只埋頭寫那些其實沒有多少人會看的博士體長篇大論。

  還有一段是他在一九三四年一月二十七日寫給日本友人山本初枝的信中關於浮世繪的評說:

  關於日本的浮世繪師,我年輕時喜歡北齋,現在則是廣重,其次是歌麿的人物。寫樂曾備受德國人的讚賞,我讀了二三本書,想了解他,但始終莫名其妙。然而依我看,恐怕還是北齋適合中國一般人眼光。我早想多加些插圖予以介紹,但首先按讀書界目前的狀況,就辦不到。貴友所藏浮世繪請勿寄下。我也有數十張複製品,愈上年紀人愈忙,現在連拿出來看看的機會也幾乎沒有。況且中國還沒有欣賞浮世繪的人,因此我正不知將來該把我自己的東西交給誰。

  凡是收藏家,到最後總有一個「把我自己的東西交給誰」這樣一個問題,最佳出路大約是捐給博物館,讓大家都能看到,欣賞。

  但在這裏我最感興趣的是「愈上年紀人愈忙」這句話。魯迅說這話的時候五十多歲,工作非常之忙是一定的,但這話仍然有它的普遍意義。如果魯迅能夠長壽一些,我想他一定會繼續忙下去,做出更多的成績來。現在大家越來越長壽,到退休的時候身體大抵都還挺好,所以也大可以再多做些事情,愈來愈忙更是好的。至於忙什麼事,則自然因人而異,打麻將跳廣場舞很好,帶孫子做家務也很好,看古書欣賞浮世繪亦復很好。能幹什麼幹什麼,喜歡幹什麼幹什麼。「愈上年紀人愈忙」,有得忙是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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