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轉冷，我把秋裝洗淨疊好收進櫃子裏，尋找冬日的毛衣和外套。

　　在整理衣櫃時，衣櫃底層的一件橘紅色毛衣映入眼簾。那是一件洗得褪了色的手工編織的橘紅色毛衣，中間有兩道麻花辮，兩個麻花辮之間有着菱形的圖案。看到眼前的舊毛衣，我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時，我在一家服裝廠上班，每天從早上六點工作到晚上十點，很少有休息時間。一個宿舍裏住着十幾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不管下班多晚，我們都嘰嘰喳喳地談笑着，一有時間，幾個人就端着盆一起去廠區澡堂洗澡。其中有一位女孩，她叫吳長鳳，個子中等，留着長髮，大我一歲。那時我最喜歡和她一起去。每次洗好，我和其他幾個工友談笑風生地回宿舍了，粗心落下的東西，都是她在後面給我收拾。

　　記得有一次，天冷的時候，找她和我一起去買保暖鞋。「怎麼還去買保暖鞋，你去年那雙不是好好的嗎？」她問我。「哪有？早不知道弄哪去了？」我滿臉疑惑。「你等着，我給你拿去。」只見她從鞋盒裏掏出乾乾淨淨的紅色保暖鞋。「去年咱們一起洗澡，回來的時候，你穿着拖鞋回來的，我就把這雙鞋子洗好，曬乾，給你保存起來了。」看到她如此的細心，油然而生出做小妹的幸福感。

　　一個假日，我和她一起逛街。「怎麼沒見你穿過編織的毛線衣呢？」她突然問起我。「哪有時間織？咱們這服裝廠整天沒日沒夜地加班，又沒個休班時間。再說了，我也不會織。」「你若不嫌棄，我倒可以給你織件。」她認真地說。

　　說着說着我們走到一個毛線攤跟前，她停下來，果真為我挑選起毛線來。只見她一會兒用手揉搓着毛線，辨別毛線的質地，一會兒拿幾種顏色對比。「這種橘紅色的毛線不錯，就選它吧，你穿上肯定靚得很！」她把毛線放在我身上比畫着說。

　　就這樣，每次下班回來的晚上，勞作了一天的她，安然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一針一線，雙手靈巧地配合着，穿插着……長長的毛線在她手裏經過上下飛繞，一會兒就織成了一段段麻花辮，夾雜着整齊的菱形圖案。

　　初冬的夜晚，氣溫已經很低，我們全宿舍的人都在睡夢中，只有她還在燈下認真地編織着。在那寂靜的夜裏，時時傳來針與毛線的摩擦聲。睡眼惺忪的我一次次地催她休息，可她總是說自己不困，一會就休息，讓我先睡……

　　就這樣，一個跟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同事，一針一線為我編織着毛衣。當我們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候，她在燈下編織着友誼；當我們休班，別的同事都去逛街的時候，她還在那繼續編織着手中的那份溫暖。經過兩個多月的時間，那件毛衣終於織好了。在我試穿那件毛衣的時候，剎那間周身被一種友愛的溫暖所包圍，我和她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如今，各式各樣款式與顏色的毛衣層出不窮，手工織的毛衣早已落伍。每次整理衣櫃時，我都會淘汰一些過時的服裝，但是每次收拾到這件毛衣時，我都會小心包好，撫摸着它，嗅嗅它的味道，細細回味起當初對它的喜愛，繼續收進櫃底。

　　在那個寒冷的冬天，就是這件橘紅色的毛衣溫暖着我，使那個冬天不再冷。

　　如今，我們分開都十幾年了，她在當年下崗失業後，嫁到了宿州，從那以後再也沒聯繫過。鳳姐，你過得還好嗎？